夜色中,長街上。
白晞繼續(xù)道:“十五,曾經(jīng)我那道喜歡讀書的書生鏡像,為了看看你是否還有人性,特意讓你去面對祟僧?!?/p>
“結(jié)果是,你有人性,但是不多?!?/p>
“換句話說,你只是保持做人的最低底線而已,且平時(shí)掩飾的極好?!?/p>
“否則,也不會(huì)讓游龍城顧家那些雌雄同體之人,做出自己食自己這般血腥殘忍之事?!?/p>
“甚至谷米子,你將他騙出五臟殿后,直接殺掉就可以,偏偏要先誅他心,弄得他慘不忍睹,最后再斬下他頭顱。”
“十五,殺人是可以,可是怎么殺,卻最能體現(xiàn)一個(gè)人本性?!?/p>
“你知不知道,你在很多人眼里其實(shí)挺嚇人的,當(dāng)然我等看來還好,畢竟你我之間修為宛若隔著天塹?!?/p>
白晞望著手中這顆心臟,是他自己的。
“還有啊,你之前極大把握確定滿城的‘乾元子’,是我瘋了以后弄出來的,卻仍是選擇以‘掏心’這種方式來驗(yàn)證。”
“因?yàn)槲一髑尤菒懒四悖呐挛沂前讜?,你依舊沒打算給我留活路?!?/p>
此刻,李十五低著頭,半張臉籠罩在夜色陰影之中,有些看不真切。
“別太離譜啊,大人?!?,他緩緩說著,“李某得你照顧頗多,向來敬重你。”
一時(shí)間,兩者皆是沉默下來。
過了幾瞬,李十五才道:“大人,今夜我倆肉身互換了?”
白晞?chuàng)u頭:“不是肉身互換,也不是元神互換,而是‘意識(shí)’短暫互換了。”
“你用你的‘意識(shí)’,駕馭我的肉身?!?/p>
“我則用我的‘意識(shí)’,駕馭你的肉身?!?/p>
白晞忽地一笑:“換句話說,你駕馭著我的肉身本體,在滿城‘乾元子’中找我的本體?!?/p>
“一般人,會(huì)想到自己要找的目標(biāo)其實(shí)就是自己?”
“甚至在我特意施法之下,你感覺不到自己駕馭的肉身變成我的,甚至依舊能拔出花旦刀,動(dòng)用紙人羿天術(shù)?!?/p>
“可偏偏你,就是想到了?!?/p>
“徒兒,你真機(jī)靈。”,老道依舊站在李十五身后,“為師之前一直在開口提醒你真相的,只是這白晞修‘假’,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為師說的話你根本聽不清?!?/p>
李十五:“大人,我之前看不見種仙觀,也看不見腳下黑土,所以早就察覺自己肉身出了問題了,沒你想的那么復(fù)雜?!?/p>
白晞:“……”
李十五又道:“大人,你之前可是準(zhǔn)確說了出來,我那師兄曲九被乾元子拔舌,最終慘死,是不是得解釋一下??!”
“屬下別的不太上心,就想知道這個(gè)?!?/p>
白晞:“十五,其實(shí)是我看見的,或者說,是我之前某一位鏡像看見的。”
“看見的?”,李十五神色頓時(shí)凜然。
白晞點(diǎn)頭:“沒錯(cuò)?!?/p>
“星官之力,不是你能揣測的?!?/p>
“一念之間,棠城一切盡在眼前。”
“也曾偶爾看到,一陰戾狠毒凡人老道,帶著三十位年幼徒兒,行走在漫山遍野間,尋找什么種仙觀?!?/p>
“只是,本星官僅當(dāng)他魔怔得了瘋病,畢竟我并未聽過‘種仙觀’?!?/p>
“再后來,你獨(dú)自一人入了星官府邸,當(dāng)時(shí)我那道鏡像其實(shí)挺意外的,所以親自接見了你,甚至給你功法和隨意揮霍的惡石?!?/p>
李十五道:“大人,我曾問過你見沒見過乾元子,可無論是你還是你那些鏡像,每次都含糊其辭?!?/p>
白晞聞聲,有些無奈:“十五啊,因?yàn)槲业纫灿X得你魔怔了,整天里念叨什么種仙觀的,其當(dāng)真存在?”
李十五面無表情:“大人,我無頭無心而不死,你懂?”
白晞神色凝重起來:“這……,我也確實(shí)無法解釋?!?/p>
“十五,總之今夜之緣由,我已全部告訴你了?!?/p>
“我不確定自己在爻帝面上看到了什么,才導(dǎo)致自己道心崩潰,甚至走向瘋癲。”
“哎,只希望你將來一天,別步我后塵吧,畢竟縱火教‘破冰’之日,即將要來了。”
話音落下。
白晞無心的軀體開始光化,化作一片又一片光雨,消散于天際。
“大人,等等!”
“你這些話,為何不說給自己那些鏡像聽?”,李十五急忙追問。
光雨之中,白晞軀體漸漸淡了下去,他望著棠城之中那一棵棵海棠,眸中似帶著絲流連,一絲不舍。
輕聲道:“十五,因?yàn)槲野?,連自己那些鏡像也信不過,修‘假’修到這種程度,是不是挺可悲的?”
“明明,我才是本體的。”
“所以十五,無論假,賭,戲,又或是其它,你確定踏上這條路前,一定三思而后行。”
“切記,切記!”
面前白晞消散,徹底不復(fù)存在。
見此一幕。
李十五愣在原地,盯著其消失之地,神色難言。
“徒兒,別傷心,這姓白的邪門的很,哪兒那么容易真的死?!?,身后老道勸說著。
李十五:“沒道理啊,為何他死后一只假蟲都沒留下,難不成因?yàn)樗麅H是一道鏡像?”
“……”
李十五長舒口氣,他覺得白晞這個(gè)人,只能用‘混亂’兩字來形容,無它,白晞太多了,人一多自然顯得混亂,且他根本理不清這些鏡像之間到底是何關(guān)系。
“他娘的,真看不懂這白晞,好端端的去盜取爻帝金令,還差點(diǎn)把我繞暈了?!?/p>
“對誒,金令呢?”
萬丈高空之中。
豢人宗國師話語聲裹著罡風(fēng),有些聽不清晰:“你那道鏡像無了,被李十五掏心了?!?/p>
一旁,白晞?wù)Z氣一他們:“哎,我也沒辦法啊。”
“也不知為何,我這道鏡像瘋了,道心跟著崩潰,一身修為也大出問題,這么繼續(xù)下去,他就化成‘假妖’為亂世間了?!?/p>
“李十五將他殺了就殺了吧,免得有損我這個(gè)本體一世英明,且也算是,完成爻帝‘殺無赦’之御令?!?/p>
日官臨川:“希望下一次,你鏡像別再出紕漏,還有,你確定自己真的是本體?”
并州月官:“白君,我當(dāng)真不想抓你了,挺煩的。”
轉(zhuǎn)眼之間。
一眾身影消散,就此離去。
唯有白晞從天而降,落在李十五面前。
一把折扇輕搖,笑道:“十五,你方才和我那鏡像說了這么久,我知道,他一定施法將你們真正說了什么隱藏了?!?/p>
“所以十五,他有沒有提及,自己為何變得瘋癲?道心又為何潰散?”
李十五不假思索:“他說,自己見到了爻帝真容?!?/p>
頃刻之間,周遭一片冰寒,白晞將“唰”一聲將折扇合攏:“十五,然后呢?”
“然后,他稱在爻帝面上看到了死去爹的模樣,而后就道心開始不穩(wěn)。”
白晞:“……”
“十五,你確定爻帝是我爹?”,白晞似笑非笑。
見此,李十五忙朝虛空作揖:“所謂君父,君父。”
“大人是臣,爻帝是君。”
“你看爻帝不像爹,難道,你不承認(rèn)他是帝君,想謀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