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片刻,沈招道:“好吧,臣讓臣的鳥從冷宮里偷的。”
“陛下要治罪么?”
蕭拂玉掐住他的耳朵,手腕上的銀鏈流蘇也泠泠作響,“你很享受朕的懲罰?”
“原來陛下真的管這叫做懲罰?”沈招吃痛悶哼一聲,被拽著低下頭,“臣還以為……”
蕭拂玉冷哼:“以為什么?”
“以為陛下又勾引臣?!鄙蛘幸猹q未盡,目光似在回味。
“今日不罰你,”蕭拂玉拍拍他的臉,柔聲道,“朕還想聽你說北蠻的事?!?/p>
他并不反感北蠻的風俗。
恰恰相反,兩國交戰(zhàn),北蠻歸降,大梁得到的便不該只是北蠻的土地,北蠻的二十一個部族。
從北蠻被納入大梁國土的瞬間,它的文化,它的風俗,都將歸大梁所有。
所以這不是北蠻王都的風俗,只是大梁北邊的民俗。
蕭拂玉靠在沈招懷里,昏昏欲睡間,耳邊的聲音忽而沒了。
他強忍困倦抬頭,只見男人抱著他,頭埋在他頸間沉沉睡去。眼下烏青濃重,呼吸也重,顯然是累得睡著了。
蕭拂玉重新闔上眼,頭抵在沈招滾燙結(jié)實的胸口,亦眨眼間睡去。
……
清晨,來福公公抱著拂塵穿過廊道,準備與靈溪輪換。
誰知遠遠瞧見陛下的愛寵孤苦伶仃躺在廊下,幕天席地,敞著肚皮,四腳朝天,一副快死了的模樣。
來福大驚失色,連忙沖上前去想要查看,卻被忽而驚醒的獒犬吼退。
這小畜生,昨日幾個宮人累的滿頭大汗才將它洗干凈,不好好待在陛下的床榻上給陛下暖腳,跑出來做什么?竟還沖他叫喚。
活該被陛下趕出來!
來福怒氣沖沖走進寢殿,又立馬堆滿笑容步入內(nèi)殿。
今日不用早朝,群臣休沐,陛下一般會睡久一些,卻也不會太久,比如這個時辰,便是陛下往常用早膳的時辰了。
來福上前正欲出聲,被一旁端著水盆等候的小宮女拉住。
“來福公公,昨夜養(yǎng)心殿的宮燈亮了,”小宮女小聲道,“而且溫泉宮的人今兒個一早就來稟告,宮里糟了賊,有人半夜偷走了溫泉宮陛下御用的浴桶,用完后又敷衍地丟到殿外?!?/p>
“依奴婢看,分明是有人偷偷摸摸爬上了陛下的睡榻,見不得人,才自個兒跑去溫泉宮取了熱水給陛下清理身子。”
來福愣了片刻,兩眼一翻險些要氣暈過去。
這時床帳后沉睡的人動了。
“來福?!钡弁醯穆曇敉高^床幔,比尋常沙啞許多。
“陛下?”來福撩開床幔,心中暗自一驚,連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榻上的天子純白睡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眉眼間春情未散。
像是被男人用**灌飽了,渾身都慵懶得提不起勁。
“陛下,奴……奴才伺候您更衣?!眮砀E踔埮鄣氖侄荚诙?,誰知一低頭,便看見陛下腳踝上的牙印。
陛下既然沒說,那人也沒露面,就表明陛下不愿聲張。
不愿聲張,偏偏又要點亮那盞侍寢的宮燈……他們這位陛下,還是一如既往喜歡戲弄人。
“在看什么?”蕭拂玉撩起眼皮,眼含戲謔,明知故問。
來福埋頭伺候人穿衣,“奴才……奴才什么都沒看見?!?/p>
“你看見也無妨,不過是個床上功夫尚可的野男人,朕玩了便玩了,”蕭拂玉說到后邊,自個兒都沒忍住笑了一聲,“便是沈招那廝知道又如何?”
“陛下說的是。”來福忙賠笑,“陛下可是天子,寵幸誰都是您一句話?!?/p>
蕭拂玉輕輕笑了起來。
來福一頭霧水,訕訕陪笑。
“陛下,早膳已備好?!?/p>
“先放著吧,”蕭拂玉偏頭,一眼看見窗臺上盯著他的鷹隼,“朕先打發(fā)這只鷹?!?/p>
鷹隼嘴里一如既往叼著信筒。
蕭拂玉取下信箋展開。
信上字跡略有潦草,顯然是今早走得匆忙時寫下的。
‘御膳房的小貓饅頭沒臣做的好吃,臣把御膳房那群蠢貨做的饅頭偷偷吃了,換了新的留給陛下。’
信的末尾,還畫了一只得意洋洋咧嘴大笑的潦草小狗。
蕭拂玉勾唇輕笑,提筆寫道:
‘今日要去行春耕禮。不想去?!?/p>
他停頓片刻,墨水順著筆尖滴到信箋上,暈染成一個圓點。
最后勉為其難,在這句話末尾也畫了一只揚起下巴冷哼的小貓。
蕭拂玉將信箋卷起塞進信筒,摸了摸鷹的頭。
鷹飛走了。
“陛下,戶部與禮部幾位大臣已在殿外候著了。”剛用了早膳,宮人便來稟報。
“朕知道了,”蕭拂玉揉了揉眉心。
今日他要去京郊查看那塊戶部為他開墾出來的三百畝田地。
說是待春耕禮時,由天子親自種下幼苗,以敬農(nóng)神。
但別說戶部,便是朝中百官,哪里有人真的舍得讓陛下這副金尊玉貴的身子下田種秧苗,走個場面,讓百姓瞧瞧,便算禮成了。
但等蕭拂玉真瞧見那一望無際的天子御用天,還是沒忍住驚嘆。
他隨意拋下幾個秧苗,待到七八月時,卻自會有手底下人將這三百畝盡數(shù)種滿,收獲的糧食便會以賑災(zāi)的名義發(fā)給百姓。
所以這一日哪怕烈陽高照,蕭拂玉也忍了下來。
待回宮沐浴完,他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來福滿臉心疼跪在一旁,忙取了冰塊裹在絲帕里,輕輕按壓在陛下曬紅的面頰上。
“什么聲音?”蕭拂玉冷不丁道。
來福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敲擊窗欞。
來福起身打開窗,一只鷹立馬俯沖進來,利爪抓在床榻邊沿。
卻不是清晨那只鷹。
眼前這只,眼神更兇,更像沈招,體型更小,與陸長荊的鷹大小差不多大。
鷹的壽命可與人比肩,這只才是沈招的,而從前那只,是上任指揮使留下來的唯一遺物。
“陛下小心,這鷹兇得狠!”來福捂著被鷹翼刮傷的臉。
蕭拂玉并不在意,伸手摸了摸鷹的腦袋,鷹順從的低下頭,任由他取下信箋。
‘陛下,臣有兩只鳥,早上一只給陛下問安,晚上一只陪陛下就寢,臣是不是很聰明?’末尾畫了一只叼著桃花搖尾巴的小狗。
蕭拂玉冷笑,提筆回道:
‘若是你的鳥擾了朕就寢,朕就把它燉了。’他在結(jié)尾畫了一只冷漠背過身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