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舞臺上已經堆放了七張白板。
第八張白板也在工作人員的推送下走上舞臺,陳輝再次書寫了幾行公式,完成首尾,退后幾步,掃視了一遍所有白板后,才開口說道,“最后,我們得到了這樣的公式。”
Sexist=∫M4(∥F∥2 ΓweaveΨhologram)≥0
“其中Γweave代表編織術的拓撲約束,Ψhologram是全息投影的量子印記。”
說完陳輝轉身,面向報告廳中眾人,“這個公式表明,只要時空的纖維結構未被撕裂,光滑解必然存在!”
報告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默的看著白板上最后那一行公式。
報告廳后方掛鐘靜靜的轉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當秒針安靜的轉過一圈后,愛德華·威騰才緩緩抬手,鼓起掌來。
啪啪啪……
開始是零散的幾聲,隨后掌聲如同漲潮般,掌聲連成一片,席卷了整個報告廳。
“毫無疑問,這個證明是正確的!”
高傲如法爾廷斯也收回看向白板的目光,喃喃自語到,“我們曾以為方程的解藏在分析的深淵里,最終卻發現它們就漂浮在拓撲的湖面上——存在性不是被證明的,而是被編織出來的!”
“存在性證明確認了標準模型的數學合法性,并暗示夸克禁閉是拓撲編織的必然結果!”
拿到了菲爾茲獎的物理學家,愛德華·威騰雙眼放光,他已經構思了許多關于這個新工具的用途,即便已過古稀之年,他對于探索物理前沿依舊充滿了熱情。
“GTW(規范拓撲編織術)催生了“量子幾何分析”新分支,黎曼幾何與拓撲學的百年高墻將被鑿穿!”
擅長偏微分方程和調和分析的費弗曼喃喃自語,他看到了這個新工具巨大的潛力,這無疑將會給數學界帶來巨大的沖擊,無數數學專業的博士生應該會感謝陳輝。
他們又能水很多篇論文了!
德利涅一直盯著白板,一雙眼眸如同銳利的鷹隼,好半晌才說道,“工具中隱藏的“全息封印”技術,能為量子引力理論提供了新的對偶模型!”
布吉尼翁滿面紅光,已經七十多歲的他鼓掌得比所有人都勤,如同一個開心的小孩。
持續了好幾分鐘,報告廳中的掌聲才稍稍停息。
接下來的提問環節就顯得有些多余了,報告廳中能聽懂的,已經沒有太多的疑問,至于那些聽不懂的,則是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但依舊有不少人踴躍起來提問,但更多是學術之外的問題。
對于這些問題,陳輝也都一一進行了詳細的回答。
直到報告會結束,報告廳中眾人才陸陸續續散去,舒爾茨他們沒有來打擾陳輝,因為,在報告會結束的同時,那群媒體人已經如同聞到腥味的魚群,瞬間涌上前去,將陳輝包圍。
“你好,我是BBC的記者……”
“你好……”
“能跟我們講講千禧年難題證明過程中的故事嗎?”
“請問是什么讓你決定研究楊米爾斯方程的呢?”
“冒昧問一下,您今年幾歲?”
“你有女朋友嗎?”
對于這些記者們來說,他們根本分不清楊米爾斯存在性問題的證明,跟徹底解決楊米爾斯方程有什么區別,他們只以為陳輝已經徹底解決了這個千禧年難題。
甚至他們比陳輝還要興奮。
記者們七嘴八舌的將話筒戳到陳輝臉上,閃光燈晃得陳輝都睜不開眼,這樣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在報告會上侃侃而談的陳輝,此時竟然感覺有些恍惚,甚至聽不清記者的問題。
“請問你平時是怎么學習的呢?能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平時的學習方法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將陳輝從恍惚中喚醒。
循聲望去,是一張熟悉的黃皮膚,他剛才使用的也是華夏語,陳輝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里遇見來自華夏的記者。
只是看向對方話筒上的標牌——黑圓鄉村報。
“?”
陳輝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報紙的名字,他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某個野雞媒體。
但他并沒有從圍上來的媒體中找到熟悉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些媒體為什么沒來。
他還不知道,這次歐洲數學學會會議之所以如此冷清,全是因他而起。
“研讀論文,然后思考,推演,思考,再讀論文,再思考,再推演……”
陳輝同樣用華夏語,對著那位黑圓鄉村報的記者說道。
既然對方是唯一的老鄉,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其他西方記者則是滿臉茫然,他們根本聽不懂陳輝在說些什么,他們恨不得回到幾天前,好好惡補一下華夏語,同時也在心頭暗下決定,回去一定要報個班,多學一門外語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陳輝開口后,他們也沒有打斷,別人的問題也可以成為他們的報道,即便現在聽不懂,也可以等到回去以后再翻譯。
當然,也有準備充分的記者已經戴上了同聲傳譯耳機。
“眾所周知,你之前研究的是凝聚態物理中的數學問題,并且在這一領域有不俗的成就,還在數學類頂刊《數學年刊》上發表過論文,請問是什么促使你將目光轉向楊米爾斯方程的呢?”
頂著黑眼圈的張凱萌有些興奮,果然,他賭對了,作為唯一到現場的華夏記者,陳輝很給他面子。
他也是有備而來的,在飛機上他并沒有真的睡覺,這十幾個小時他都在研究陳輝的學術經歷,他甚至將陳輝的論文也打印了下來,即便看不懂,至少,他都大致瀏覽了一遍。
如果說第一個問題是看在同為華夏人的份上,那么第二個問題,陳輝就能看到提問者的精心準備,對方的努力用心就藏在這個簡單的問題后面。
“公眾們喜歡基于自己的常識,給陌生人貼標簽,這有助于他們快速了解這個人,但事實上,這樣的做法是片面的,尤其是涉及到前沿領域的研究。”
陳輝依舊使用華夏語回答,“我們很難像初等教育那樣,將一個問題分門別類。”
“比如凝聚態物理,它既可以是一個物理學問題,也可以是數學問題,甚至,也可以是化學中的材料學問題……”
“那為什么是楊米爾斯方程呢?”
張凱萌繼續問道。
“當然是為了克雷研究所的一百萬懸賞。”
陳輝笑著說道。
周圍的記者們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如果非要讓我去想一個理由,那么就只能是這個了。”
陳輝收斂笑容,“然而實際上,不止是我,我相信所有的學術研究者都是這樣,我們從事一項研究工作,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動機,如果非要說的話,只是因為這個問題就在這里,而它剛好引起了我的興趣。”
張凱萌眼前一亮,繼續追問到,“所以,你認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算是吧!”
陳輝點頭。
“下一個問題或許比較敏感,但我相信很多人都會很感興趣。”
張凱萌繼續問道。
其他記者們都不由得心生嫉妒,陳輝也太配合這位同樣了。
“您現在還是江城大學的本科生,請問未來您會選擇留學還是留在江城大學深造呢?畢竟,普林斯頓或許是所有數學研究者的圣地……”
張凱萌大膽開麥,“以后,你還會回來嗎?”
“誰說我要去普林斯頓了?”
“我覺得江城大學的學習環境挺好的,暫時還沒有留學的打算,普林斯頓必然是會去的,但去多久,以什么身份去,我也暫時還沒想好。”
“至于最后一個問題。”
陳輝笑了,“我的家在蓉城,我當然是要回來的!”
聽到這個回答,張凱萌也笑了,此時此地,異國他鄉,兩位華夏人都感受到了對方心底的默契。
接下來張凱萌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包括生活、研究等等,陳輝也都在不泄露個人**的情況下一一回答,整個采訪過程持續了大約二十來分鐘,張凱萌幾乎獨享了十五分鐘。
“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
采訪尾聲,張凱萌再次說道,“您可以站上舞臺,由我們為你拍一張封面照嗎?”
“當然。”
陳輝趁勢走出記者們的包圍,回到舞臺。
記者們看著舞臺上這位年輕帥氣的小家伙,不由為之目眩。
老天爺還真是不公平,他在數學上有如此驚人的天賦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賜予他一副這般帥氣的面孔?
“我艸!”
“早知道是來采訪這么勁爆的事情,我肯定沒有半點怨言!”
扛著攝像機走出報告廳,王大海興奮得渾身發抖。
他不過是黑圓鄉村報的小小攝影師,平時哪怕是在國內采訪,也都是坐小孩那桌的。
可剛才,與無數國際頂尖媒體同臺競技,并拔得頭籌,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在異國他鄉,看著同胞取得讓西方人都熱衷的成績,這樣的感覺,同樣奇妙。
“之前忙著看資料呢,哪有功夫理你,不然你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的,我早就換人了。”
張凱萌心情同樣大好。
“別,大哥,下次有這種急差你還叫我!”
王大海趕緊說道,“咱都是多年老搭檔了,用著順手。”
“走走走,好不容易來布達佩斯一趟,我請你吃點匈牙利特色。”
他試圖用美食蠱惑老搭檔。
張凱萌卻搖頭,“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我們得回去把今天的素材整理成報道,爭取能今天下午就發出去,也讓國內的同胞們早點高興高興!”
……
華夏,廬州物質科學研究院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
在一副夸父逐日的壁畫下,所長宋韞韜站在總控臺,看著下方高20米,如同橘子瓣的真空室。
億度千秒!
就在剛剛,眼前的全超導托卡馬克核聚變實驗裝置,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運行。
可以預料,這個消息將會引起無數的追捧,給國內外研究可控核聚變的同行們打下一記有力的強心針。
華夏從追趕到超越,只用了不到五十年時間,如今在可控核聚變領域,已經是國際領先地位了,在托卡馬克裝置更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但宋韞韜并沒有太過開心。
看著受損嚴重的第一壁材料,以及因為高溫而失去超導性能的磁體系統,還有整個系統中大量正在冒煙的零部件,他開心的同時也憂心忡忡。
任重而道遠啊!
雖然他們完成了億度千秒這個里程碑式突破,但距離能夠真正使用核聚變發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一千秒以后,整個系統中大量材料需要維修,下一次實驗都只能等到幾個月后,發電就更不知從何說起了。
“老師,最近《數學年刊》上有篇很有意思的論文,您看了沒?”
曹旭收斂起開心的笑容,來到宋韞韜身邊,開口問道,看到老師憂郁的神色,他也能猜到老師在憂慮些什么。
“《數學年刊》?”
宋韞韜眉頭微皺,搖了搖頭。
他們更偏向工程,基礎科學方面更多也是關注物理領域,數學年刊這種數學領域的頂刊,他當然知道,卻也沒有太過關注。
前些天為了這一輪實驗,他更是心無旁騖,自然不知道曹旭說的是什么。
“鏈接發你了,老師有興趣的時候可以看看。”
曹旭拿出手機,轉發了一條連接給宋韞韜。
《數論幾何化:對稱性物理的朗蘭茲實現與拓撲物質新范式》。
看到這個題目,宋韞韜不置可否。
但看到摘要后,他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也不理會周圍正歡樂慶祝的眾人,轉身走回自己辦公室,將論文打印出來,開始認真研讀起來。
五個小時后,宋韞韜看完論文,茫然抬頭。
老實說,論文中好很多東西他沒看懂,尤其是那些數學證明,但意思他明白了,是通過數學的方式來預測材料的興致,從而探索新材料。
既然對方能在數學年刊發表,就說明論文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
“老師,怎么樣?”
曹旭期待的問道,“要不我們把這位也招攬進來,說不定……”
還不等他話說完,宋韞韜就搖了搖頭,“理論是個好理論,但想要真正應用,還差得太遠了!”
他從不否認基礎科學研究的意義,但縱觀歷史,當代的前沿基礎科學研究,往往需要很多年后,才能真正運用起來。
他們就算將這位作者也招攬過來,對他們現在正在進行的研究,也很難有太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