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次靈感都能抓住，陳輝枯坐到下午，最終也只能眼看著靈感的火花越來越微弱。

“走吧，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經坐在電腦前三天，四十多個小時了，你這樣做科研是不行的。”

楊馳再次來到陳輝身邊。

他很佩服陳輝科研起來的這股狠勁，但未免也有些失望。

原本他以為陳輝是憑借天賦取得現在的成就的，可現在看來，更多還是努力。

但科研這種事，努力固然重要，天賦卻更關鍵。

想要靠勤奮去解決科研問題，是不現實的。

呼！

陳輝長吐一口氣。

楊馳說得對，這樣做科研是不行的。

死磕一個一直沒有靈感的問題，并不會取得進步。

陳輝決定先緩一緩，先把標準模型的論文寫完，發表之后，刷一刷數學和物理的熟練度，如果能夠將兩門學科刷到4級，再來看這個問題，想必定然會有新的發現。

當然，時間來不來得及，就很難說了。

不過現在留在這兒也并無益處，陳輝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鎖上屏幕，起身當真走出了實驗室。

現在不是飯點，楊馳還有實驗要做，他并沒有跟上來。

陳輝則是徑直來到圖書館，打開自己的大米電腦，繼續之前的思路推導起論文接下來的內容。

或許是做了一段時間其他研究，再回來這篇論文，竟然讓陳輝感覺靈感涌現，思路如尿崩般山呼海嘯而來。

“拓撲材料的對稱性操作在實空間留下的痕跡直接對應模形式的虛部參數……”

“若將實驗測量信號視為模形式在物理空間的投影，則通過對稱性操作和傅里葉分析可逆向提取模形式的完整參數……”

陳輝感覺自己大腦中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沸騰，原本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才能想通的問題，現在往往是迎刃而解，一路勢如破竹。

窗外的太陽落下又升起，只有窗下的陳輝依舊伏案狂書。

原本花費了半個多月都沒寫完的論文，竟然只花了三天時間就徹底完稿。

【你的數學等級由3級17%提升到18%】

這三天時間，數學熟練度也是嗖嗖狂飆，直到陳輝寫完最后一個句號，又是一條彈幕彈出。

看著WPS中顯示的56頁頁碼，陳輝心中充滿了成就感，還有一絲期待。

第一篇四大，終于要成了嗎？

不知道再次發表論文能不能獲得自由屬性點，四大想必不會跟一區SCI一個級別吧？

陳輝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

只要能過稿，學校承諾的五十萬，必然是不成問題的。

沒有猶豫，再次檢查一番后，陳輝打開了《數學年刊》的官網。

這個數學年刊當然是指Annals of Mathematics，而不是雙旦大學主辦的那個數學年刊。

這也是袁新毅給陳輝推薦的期刊，那場研討會完了之后，袁新毅就跟他說過，如果他能夠解決研討會上大家提出的問題，那么這篇論文是有資格上數學年刊的。

在數學界有一個四大刊的說法，雖然是并列，但由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主辦的數學年刊無論是地位還是影響力，都是要比其他三個刊物要高一籌的。

一上來就挑戰這種難度的期刊，陳輝很是興奮！

根據投稿要求將論文翻譯成英文，修改成對應的格式，做完這些，陳輝才習慣性的在腦海中回顧起論文的內容來，將英文版論文從頭到尾再次看了一遍。

物理系統的對稱性與響應本質上是數論對象的幾何實現！

看到最后這句話，陳輝忽然一愣。

是啊，對稱性！

一時間無數數據和符號潮水般涌入腦海，然后在名為對稱性的規則下從雜亂變得有序，陳輝終于勘破了籠罩在這些數據上的迷霧，看到了隱藏在雜亂數據中，通往真理的道路！

楊馳他們的模型之所以存在問題，是因為他們忽略了拓撲缺陷的螺旋對稱性，傳統模型的根本缺陷在于將材料缺陷視為離散的隨機擾動，而實際分形孔洞形成了連續拓撲場，所以，應該構建新的模型！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陳輝合上電腦，塞入書包，都來不及把寫好的論文發送到數學年刊的投稿郵箱，就迫不急的的往實驗室跑去。

……

物理學院，三樓，實驗室中，

楊馳看著那個已經空了好幾天的位置，有些失望。

那個數學院的小家伙已經三天沒有來了，想必，他是已經放棄了吧。

周圍的師兄師姐們也都有些遺憾，雖然陳輝在實驗室沒有待太久，但他們還挺喜歡這個小師弟的。

“換人吧，我去找數學院院長試試。”

肖蒙也嘆了口氣，“希望這次數學院能給我們安排個博士生過來。”

就在這時，實驗室門口忽然出現一道身影，陳輝風風火火的跑進實驗室，對楊馳說到，“把上周CuSe薄膜的APT三維成分圖給我。”

楊馳不知道陳輝要做什么，但他毫不猶豫的調出了陳輝需要的東西。

陳輝盯著成分圖，眼前的數據與腦海中的符號開始慢慢融合，陳輝的很多猜測得到驗證，他拿起旁邊的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一串微分方程。

“銅原子空位的分布遵循分數階布朗運動，而非高斯隨機場！”回過頭，陳輝看向實驗室中眾人，篤定的說道。

“這和我們討論熱電性能有什么關系？”

陳輝這邊的動靜讓整個實驗室，沒有做實驗的人都圍了過來，有人不解的問道。

“關系在于，”陳輝敲了敲白板，“空位簇會形成量子限域效應，把載流子遷移率提升一個數量級——如果我們用非平衡格林函數重算能帶的話。”

實驗室陷入死寂。

他們聽明白了陳輝的意思，但他們都不敢相信陳輝這個設想。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就不得不拋棄已經用了幾十年的經典Debye-Callaway模型，去重新構建一個新的模型。

這些年大家的確已經發現了很多與Debye-Callaway模型不符合的實驗數據，但經過修正之后，這個模型依舊是學界主流模型，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模型。

他們這一年多時間的工作，也不過是對這個模型進行修正而已。

重新構建新的模型，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也不覺得他們有能力做到這個。

“照他說的做。”

肖蒙盯著白板上的公式看了好半晌，最后看向楊馳。

楊馳也不含糊，拿起筆和草稿紙，開始演算起來，他要根據陳輝的提示，使用非平衡格林函數重算能帶。

所有人都看向了楊馳的草稿紙，楊馳的每一筆每一畫，他們都看得十分認真。

十幾分鐘后，楊馳停筆，抬頭看向肖蒙。

不用多說，大家已經看到了他演算出來的結果。

竟然真的如陳輝所說！

“你多久能構建出新的模型？”

肖蒙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直到這一刻，她才忽然意識到，或許，他們這次真的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我已經有一些想法了，但還需要更多的實驗數據。”

陳輝也有些振奮，但之前的數據都是根據經典Debye-Callaway模型采集的，想要構建新的模型，還需要針對新模型采集一些數據才行。

“沒問題，我們會全力配合你！”

肖蒙斬釘截鐵的說道，這或許是她此生絕無僅有，接近真理的機會，她自然要用力抓住。

隨著她一句話，整個實驗室都全力運轉起來，楊馳來到等離子燒結爐旁，開始根據陳輝的要求制備樣品，鄧婷師姐則是來到檢測儀器前，進行實驗前的靈敏度調試……

肖蒙卻悄悄退出了實驗室。

剛才她答應得很爽快，但她心中清楚，如果全力進行實驗的話，她的實驗經費很快就要花完了，畢竟這個課題已經做了一年多，每一次實驗的成本也不低。

想要實驗繼續下去，就需要申請更多的經費。

在原有課題上申請更多的經費是不現實的，她們并沒有什么能夠說服領導的成果。

所以，新申請一個課題！

肖蒙一不做二不休，沖回自己辦公室，下載了一堆表格，輕車熟路的填寫完，再將陳輝今天的發現填寫進申請報告中，發給了物院掌管科研經費的副院長。

發完申請，她再次離開辦公室，往副院長辦公室走去。

運氣很好，事務繁忙的咼森林正好在辦公室，還沒有其他客人。

“咼院長。”

肖蒙敲門后走進辦公室。

“喲，小蒙來了，坐。”咼森林從辦公桌后抬起頭，笑吟吟的說道。

“院長，我這次來是想申請一個新的課題，現在實驗到了關鍵時刻，看能不能走特批，盡快下撥經費。”

肖蒙開門見山的說道，自然不可能讓領導主動開口問，那樣太不禮貌了。

“哦？”

咼森林露出一絲喜色，“這么說，你上個課題已經出了成果，可以結題了？”

這下輪到肖蒙尷尬了。

“還沒出成果，但已經有重大發現，只等經費下來，相信很快就能出成果！”

“哦。”

“還沒出成果啊？”

“那這就不是很好辦了。”

咼森林臉上笑意一收，滿臉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學院的經費就那么多，大家都要做實驗，怎么分，就很難辦。”

“院長可以先看看我的申請材料。”

肖蒙知道申請經費不是那么容易，她已經做好了舌戰群儒的準備。

咼森林倒也沒有自大的直接否定，而是打開了肖蒙的申請材料，認真研讀起來。

“推翻Debye-Callaway模型，構建新的模型？”

看完之后，咼森林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好笑。

Debye-Callaway模型經過這么多物理學家的驗證，足以證明它的正確性，推翻一個這樣的模型無疑需要巨大的勇氣，科學家能有這樣的勇氣是好事，但他并沒有看到新的模型。

不過，肖蒙他們提出的問題的確很有意思。

傳統模型的根本缺陷在于將材料缺陷視為離散的隨機擾動，而實際分形孔洞形成了連續拓撲場，實驗數據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可以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實驗嗎？”

沉思了半晌，咼森林忽然說道。

只能說肖蒙今天的運氣當真不錯，最近咼森林很忙，只有今天下午他有兩個小時的空閑時間。

“當然可以！”

肖蒙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她知道，咼院長就要被自己說動了。

實驗室中，

陳輝正在用Morse理論分析電鏡圖中的位錯網絡，屏幕上的MATLAB代碼如瀑布流瀉，突然，一組異常數據跳入視野——某次失敗的硫化鍺樣品中，納米孔洞竟呈現謝爾賓斯基分形結構！

“鄧師姐，我需要重新測試G-17號樣品的塞貝克系數。”

陳輝忽然抬頭喊道，“順便查一下制備時真空爐的壓力波動記錄。”

“你確定？”

正盯著儀器的鄧婷滿臉疑惑，“那是一塊廢料！”

“廢料里藏著真理的鑰匙！”

陳輝激動的看著眼前的數據，他有種預感，快了，他感覺自己已經抓住了真理的門把手，現在只差一把關鍵的鑰匙，就能推開真理的大門。

G-17號樣品是三個月前一次失敗的實驗產物，當時團隊試圖用氣相沉積法在鍺基底上生長硒化銅（CuSe）薄膜，但因真空泵突發故障導致沉積室壓力劇烈波動，生成的薄膜布滿扭曲的孔洞，電導率僅有正常樣品的1/20，被標注為“結構性缺陷——不可用”后丟棄在樣品柜角落。

很快，實驗數據傳送到陳輝的電腦屏幕，鄧婷師姐的夢想雖然是擺水果攤，但真做起實驗來，還是很靠譜的。

“拉曼光譜異常，在100-150 cm波段出現鬼影峰，與常規聲子模式不匹配！”

陳輝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發現，陳輝激動的說道，“低溫熱容突跳，2K溫度下熱容曲線出現尖峰，說明存在局域化量子態！”

當咼森林跟肖蒙來到實驗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忙碌的景象。

咼森林有些詫異，沒想到現在掌控實驗室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稚嫩的小家伙，他不記得肖蒙有新招研究生啊。

難道，是個本科生？

“再給G-17做一個電鏡掃描！”

隨著陳輝一句話，楊馳帶著樣品去了電子顯微鏡旁。

拿到掃描圖的陳輝開始使用盒計數法來處理掃描圖上的孔洞，這些被稱之為不規則孔洞的缺陷。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孔洞邊界在5-50 nm尺度范圍內具有自相似性，最后得到分型維度D=1.618.

竟然是黃金比例！

這一定是上帝在黑暗中灑下的路標。

真理就要前方。

陳輝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