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伯征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
“睡覺”。
霍幼安說著又閉上眼,表情安詳得仿佛隨時都能原地去世。
霍伯征怕他又睡著了,叫著麻煩,忙推了推他,“別睡別睡,不然一會又要起來,反而難受。
你這么久沒回來,肯定想出去逛逛,祖母也叮囑我要領著你出去熟悉熟悉。
還有表妹馬上要慶生,我們要給她選個生辰禮。
我已經遣人去向太孫告了假,好好陪你逛上幾天,玩上幾天,你跟我說說想去哪兒玩”。
“不去”。
“哎,你都十一年沒回來了,京城變化很大,你就不想到處逛逛?
就算不想逛,也要出去走走,兄長給你引見幾個好友,都是青年才俊,對你以后的仕途也有幫助”。
霍幼安翻了個身,用后腦勺對著霍伯征,懨懨開口,“不去,你自己去”。
霍伯征被他氣得笑了,知道他從小就是個懶散性子,想說服他怕是要花一番心思,說不定還得祖父祖母出馬,遂拍了拍他,“起來了,不要叫祖父祖母等我們”。
霍幼安痛苦起身,抱起劍往外走。
霍老將軍和霍老夫人沒想到霍幼安這么早就起了,已經在用朝食了。
霍老夫人見一對雙生子來請安,一模一樣的俊俏模樣,一模一樣的挺拔身姿,一個溫潤而風雅如玉,一個懶散卻灑脫獨秀,頓時笑開了臉。
“好好好,快到祖母身邊來坐,陪祖母吃點東西”。
霍家雙生子一左一右坐到了霍老夫人身邊,霍伯征嘴甜,笑著去接丫鬟手中的湯碗,“祖母,孫兒伺候您用飯”。
霍老夫人笑著瞪他,“這么多下人伺候著,哪里用得著你?
快放下,你吃飽了,吃好了,祖母比吃多少東西都高興!”
又去拉霍幼安的手,“本來以為你昨天剛回來,今天肯定要多睡一會,就沒等你用朝食。
沒想到你兄長昨晚竟然回來了,還竟然有那個能耐叫了你起來了,真真是不容易”。
霍幼安餓了,接過丫鬟呈上的米粥點心,埋頭吃了起來。
他飯量大,吃了一碗粥、一碗餛飩,十個肉包子,又去夾油條。
霍老夫人喜得一連聲地念佛,“能吃是福,能吃好啊!
跟你祖父一樣!你祖父年輕的時候就這么能吃!”
霍老將軍不自覺挺了挺本就挺直的脊背,略矜持提醒,“我年輕的時候,一頓能吃二十個肉包,五大碗粥,比他能吃多了”。
霍老將軍年輕的時候最愛的就是肉包子,到老了也沒變,朝食的桌上必定要備上一大盆子肉包子的。
他這里的肉包子,餡放得足不說,連個頭都比外面大一倍。
他說著忍不住瞪了一眼霍伯征,“多學學醒哥兒,男人就該大口吃肉包子!
吃個飯跟娘們似的慢吞吞地就不說了,還跟個娘們似的吃不了三口!”
霍伯征尷尬笑笑,霍老夫人瞪他,“不會說話就別說!
孫子吃個飯都要被你挑三揀四!都要像你個莽夫才好!”
霍老將軍不甘示弱,“本來就是!都是被他那個娘教壞了!”
涉及到孔氏,霍伯征忙起身賠罪,“是孫兒不肖,與母親無關,請祖父恕罪”。
霍老將軍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霍老夫人氣呼呼地叫霍伯征,“別理他!越說越來勁了!你吃你的!”
霍幼安吃了根油條,放下筷子,控制著自己不去看那一大籃子根根金黃,咬起來酥脆又有嚼勁的油條,抱著劍拄在雙腿間,靠了上去。
之前那一連串的事情,霍幼安大多都躺在床上,后來又緊接著出了京,霍老將軍還沒來得及見識霍幼安的各種“冬眠”姿態。
剛開始看見,還當霍幼安有什么事,結果看一眼,霍幼安懶洋洋地靠著,再看一眼,霍幼安還是懶洋洋地靠著,再看一眼——
霍老將軍終于確定自家孫子就是懶,等他用完朝食的這點子時間里都沒個坐相!
霍老將軍頓時怒發沖冠,聲震屋頂,“霍幼安,給我滾去扎馬步!
扎一個時辰,敢偷懶,就再加一個時辰!”
霍伯征正要求情,就聽自家祖父又吼了起來,“還有你,一起扎,不扎得一頓能吃下十個肉包子不許停!”
霍伯征,“……”
其實十個肉包子,他塞塞也是能吃得下的。
但得是東宮的肉包子,小小的,精致的,灌滿了湯汁的。
祖父要他吃的十個包子是松鶴堂的肉包子,這誰能吃得下啊?
霍老夫人根本不理會霍老將軍,忙趕兩個孫子走,叮囑道,“按理說,昨天醒哥兒剛剛回京,今天是該在家好好休息的。
但如果你們哥倆商量好了要出去轉轉,也可以。
你們先去你們外祖家磕個頭,程儀我都準備好了”。
霍伯征應了一聲,兄弟倆先一起去給他們的母親孔氏請安。
孔氏傳話說自己不舒服,連院子都沒讓兄弟倆進。
孔氏的乳娘孔嬤嬤親自來傳的話,孔嬤嬤上了年紀后,發福得厲害,看著十分慈祥。
站在院門口上下打量了霍幼安半天,抹著眼淚直說,“二爺長大了,跟大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將軍在泉下有知,肯定高興”。
霍幼安沒有接話,也沒什么表情。
孔嬤嬤又說,“大爺、二爺是雙胎,夫人懷孕時,比尋常孕婦辛苦得多。
到了八個月肚子大得彎不下腰,伸手都夠不到膝蓋,睡覺都躺不下來,只能靠著睡。
偏偏那時候將軍又在外頭打仗,夫人懷孕辛苦,又思念將軍……”
孔嬤嬤絮絮叨叨半天,見霍幼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尷尬抹了抹淚,“老奴話多,大爺二爺怕是聽煩了。
夫人實在不舒服,大爺二爺下次再來給夫人請安,啊!”
霍伯征溫聲道,“母親向來是這般,一不舒服就不愿意見人,還要勞煩嬤嬤多看顧母親”。
孔嬤嬤忙道不敢,想想到底還是又說了一句,“二爺,夫人就是這樣的性子,不是不心疼二爺的,二爺別放在心上,啊!”
說完,連霍幼安的反應都不敢等,抹著淚轉身進了院子。
霍幼安一直沒開口,連表情都沒變過,霍伯征懷疑他其實還沒睡醒。
他怕霍幼安難過,斟酌勸道,“母親這段日子的確不太舒服,總是病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平日我來請安,多半也是見不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