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的死訊像風一樣刮過隆城的每個角落。
天還沒亮,街頭巷尾就傳開了。
市場上的小販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茶館里的食客交頭接耳,就連早市上買菜的大媽們都在討論這事。
王雄的小舅子劉強當天就接管了王雄的產業和人馬。
這個平時看起來唯唯諾諾的三十幾歲男人,突然變得狠戾果決,發誓要為王雄報仇。
他在黑白兩道都放出話來,說趙建國必須死,不然隆城不得安寧。
第二天清晨,趙建國名下“西城華府”售樓處被人砸了。
兩輛面包車把售樓處的玻璃門撞碎,沖進去的十幾個壯漢揮舞著鋼管,將里面的電腦、桌椅、樣板間砸得稀巴爛。
銷售小姐尖叫著逃竄,保安被打倒在地。
等執法隊趕到時,肇事者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墻上用紅漆寫的“血債血償”四個大字。
下午,趙建國的兩家高檔餐廳也遭了殃。
一家被人潑了汽油,火勢蔓延,燒毀了半個廚房。
另一家正值飯點,突然闖進來幾個蒙面人,朝天花板開了幾槍,嚇得顧客四散奔逃,有人在混亂中被踩傷,餐廳遭受了嚴重損失。
傍晚,劉強在金獅會所召集了王雄生前的心腹和各路小弟,當場宣布懸賞一千萬取趙建國性命。
這個數字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一千萬,在隆城這樣的三線城市,足以讓許多人鋌而走險。
趙建國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調來了南方的二十多名打手,全副武裝地守在自己的工地和公司。
同時,他通過關系網,讓執法隊加強了對自己住所和產業的巡邏。
第三天,兩邊的人馬在城南工地附近狹路相逢。
一場大混戰過后,七人重傷,兩人死亡。
其中一個是王雄手下的老人,被砍了十幾刀。
另一個是趙建國從南方帶來的保鏢,腦袋開了花。
到了第四天,戰斗仍在持續。
王雄的人半夜火燒了趙建國的一處工地倉庫,里面存放的建材和設備損失慘重。
趙建國則派人在王雄名下的KTV和夜總會門口放了炸藥,炸飛了大門,砸碎了櫥窗,引起顧客一片恐慌。
普通市民也受到了波及。
城南的商鋪紛紛提前關門,學校組織學生提前放學回家,晚上七點后,街上行人寥寥,一片死寂。
白天,有些地方又冒出幾個流氓,借著混亂的局勢,到處敲詐勒索,有商鋪不得不雇傭保安,增加了經營成本。
第五天晚上,王雄的三個堂弟在酒吧喝酒時被人用鋼管打成重傷,送醫時其中一人已經不治。
當晚,趙建國的私家車被人開槍掃射,盡管車內沒人,但這個威脅已經足夠明顯。
隆城市長陶志強接連召開緊急會議,要求各部門加強治安巡邏,嚴厲打擊黑惡勢力。
執法隊大隊長孟振國帶隊在城區主要路段設卡盤查,抓了幾十個滋事分子,但根本無濟于事。
暗流涌動,殺機四伏。
……
永福酒店,包廂里煙霧繚繞,桌上擺著幾個空酒瓶和十幾個菜盤,有幾個已經見了底。
靠窗的位置坐著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方臉,濃眉,一雙手粗糙得像砂紙。
這人叫劉廣,隆城人都叫他老劉頭。
他穿著件灰色中山裝,袖口泛白,領子卻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紐扣,像是穿了二十年養成的習慣。
楊鳴坐在對面,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袖子挽到手肘,領帶松開了些,他給劉廣倒上酒。
“何老弟的面子,我肯定得給。”劉廣抿了口酒,瞇著眼打量楊鳴,“不過楊老弟你這突然冒出來,還真把老頭子我嚇一跳。”
楊鳴笑了笑:“劉哥別見怪,我這次來隆城走得急,很多事情沒來得及打招呼。”
劉廣擺擺手:“你們年輕人,風風火火的,我懂。不過……”
他眼神一沉:“你跟阿軍什么關系啊?何老弟電話里沒說清楚。”
“阿軍是我結拜兄弟。”楊鳴拿起筷子,給劉廣夾了塊魚,“我倆在南邊認識的,這次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
劉廣點點頭,用指頭敲了敲桌子:“川渝那邊,幾個城的事兒我多少知道些。你楊鳴的名號,老頭子也聽過。”
他停頓了一下:“我原先以為你年紀得有四十多了,沒想到這么年輕。”
楊鳴不動聲色:“年輕是資本,年輕也是不足。所以才想請劉哥幫忙。”
劉廣長嘆一口氣,望向窗外:“隆城這幾天亂成一鍋粥了。王雄一死,他小舅子跟一條瘋狗一樣。趙建國那邊也不是善茬,聽說從南邊調了不少人過來。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楊鳴喝了口水:“我這次來,主要是想把阿軍弄出來。至于其他的,不想多惹事。”
“阿軍啊……”劉廣的目光轉回楊鳴臉上,“他就是太實誠,趙建國那些套路,換我都得上當。”
“所以我才來找劉哥。”楊鳴放下杯子,“既然是趙建國把我兄弟送進去的,我自然得找他談談。”
劉廣眼睛瞇成一條縫:“你想見趙建國?”
“是。”
“如今你跟他見面,怕是不太方便。”
楊鳴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所以才需要劉哥做中間人。我聽說劉哥在隆城德高望重,各方面都給三分薄面。”
“那是以前了。現在這情況,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劉哥說笑了。何志明可是和我說過,在隆城,劉哥可是說一不二。”
劉廣沉默了一會兒,咂了咂嘴:“楊老弟,你真想見趙建國?”
“想。”
“為了阿軍?”
“是。”楊鳴端起茶杯,輕輕晃動。
劉廣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我試試看能不能安排你們見面,時間地點到時候另行通知。”
兩人喝完這杯酒,劉廣突然壓低聲音:“老弟,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楊鳴等著他的下文。
“你這次來隆城,可別打什么其他主意。”劉廣的聲音雖輕,卻帶著幾分警告,“這地方雖然亂,但遲早會太平。就算王雄沒了,也會有新的人站出來。你是外地人,別卷進來太深,免得回不了頭。”
楊鳴看著劉廣的眼睛,笑了笑:“劉哥說得是。我就是來救兄弟的,別的事不會多管。”
劉廣點點頭,看起來暫時接受了這個回答,但他銳利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楊鳴臉上,像是要看透這個年輕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