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這孩子！”大娘皺著眉，看著狐岫凝逐漸遠去，接下來洗衣服都心不在焉的，長長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她媽，也就是狐岫凝的奶奶打電話。

“嘟嘟嘟……”

“喂？”

電話很快被接起，那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啊，媽，是這樣，我看到李如雪回來了，我聽那呼吸聲挺重的，該不會是生病了吧？這還下著小雨，會不會是感冒了，要不要帶她去醫院看看？”大娘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時不時還嘆一口氣。

“哦！這樣啊，一會我先看看吧，你去洗衣服了？注意安全啊……”

“唉唉，行，就這事，沒其他的了。”

“行，好好好……”

掛斷電話后，其他一起洗衣服的婦人笑道：“哎呦，也就你對李丫頭這么好了。”

“對啊對啊，你這大娘當得，真不愧是‘娘’哇！”

聽著眾人的調笑聲，大娘扮裝嗔怒：“我是她大娘，平時多幫襯也是應該的，我也不求她以后發達了給我帶什么好東西，能記得我，時不時回來看看我就行了！”

……

另一邊，狐岫凝忍著眼中淚意一路狂奔，剛剛沿途還有閑心觀賞風景，此刻想到那種可能，哪還有心漫游。

于是，出來閑聊的人就看到，一個半大的孩子憋著嘴，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雙條小短腿蹬得往家里跑。

越接近家，狐岫凝反而越不敢靠近，速度慢了下來。

剛下了場大雨，現在逐漸漸小，可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每家每戶墻壁底部蔓延著青苔，一座座房子對著門，小胡同一眼望到頭，走出小胡同又分了幾條路。

許是正值盛夏，帶著暖意的風吹到狐岫凝的臉上，即使下了雨，依舊像在蒸爐中一樣。

心臟一陣酸澀，狐岫凝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墻久久不回神，不算是墻，用許多的大石頭堆起來的，里面的屋子的墻用泥土……等等。

她記得以前過年的時候還在這個大石縫中塞入壓歲錢，因為有一個小伙伴告訴她，有一個人把錢藏進了土里，幾個月去居然翻了一倍。

這等好事，幼時的她也不愿意放過，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的拿開墻上的一小塊石頭，把壓歲錢藏進去，可惜的是……

這錢并沒有翻一半，反而本金也消失了。

那時太小了，狐岫凝不敢跟長輩說，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想起往事，狐岫凝微微笑了起來。

奶奶出來時便看到她的孫女盯著石頭傻笑，也不知道笑個什么勁，“小雪兒，你這是咋了，被嚇著了？”

說著，奶奶拿著她那粗糙的大手撫到狐岫凝的腦袋上，嘴里還念念有詞：“還魂……還魂……”

狐岫凝哭笑不得，在腦袋上拿下大手。

“奶奶，我沒事，我在想事情。”

聽到這句話，老人心中浮著的大石頭才落了地，嗔道：“以后也不能嚇奶奶了，聽到了沒！”

“聽到了。”

狐岫凝乖乖應答。

手指撫摸著奶奶的略顯干枯的大手，上面像是久久喝不到水的土地，一道道的干裂開來。

“奶奶，我想吃月餅。”

“吃啊，家里有，就在桌子上。”

“我不想吃外面的皮。”

“都得吃了，浪費糧食！”

“我不想吃，奶奶。”

狐岫凝撅著嘴，一步步試探著奶奶的底線，佯裝往日撒嬌著。

“不吃就不吃吧，等你爺爺從地里回來，讓你爺爺吃。你先去換身衣服，淋了一身雨，生病了難受。”

奶奶大手摸了摸狐岫凝的腦袋，看著她的發型有些亂了，又把頭發解開，與往常一樣給她扎著頭發。

狐岫凝笑了出來，每次她吃剩的都會給爺爺吃。

扎頭發不費事，就用了幾秒的時間。

奶奶坐在椅子上，繼續摘菜，看狐岫凝換衣服回來，搬了個小凳子過來坐著，這才問道：“你咋從學校回來了？自己回來的？”

“我沒去。”

“還會逃學了！皮緊了！”

狐岫凝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理由，“今天學校放假，我忘了跟你們說。”

“哼，”奶奶嘆了口氣，“撒謊是對外人的，我是你的親人，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說，知道不？”

她看的多了，誰撒沒撒謊，一眼就能剛看出來，不說只是不在意罷了。

狐岫凝盯著奶奶擇菜的手，悶悶的說道：“若是親人就能說，那我爸媽為什么不管我說不說。”

“你這孩子，怎么還鉆牛角尖了，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懂不懂啊，唉，說了你也不懂，人很復雜的，你看著她不愛你，實際上她們是愛你的。”

“若是愛我為什么把弟弟放在身旁，不帶著我？”狐岫凝在心中反駁，這句話卻是不敢說出來的。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起身躺床上去了。

只有在奶奶這里，狐岫凝才敢放肆的展露自己的小脾氣。

“若是這里是幻境，其實就這么過下去也挺好的。”

狐岫凝放任自己沉浸在幻境中，就這么過了三個月……

期間她的奶奶數次問她怎么還不上學，皆被她用各種理由躲過去了。

老人無奈，只好給她辦了休學。

小坡上，狐岫凝將家中的事情都做完，躺在郁郁蔥蔥的草叢中休息，翹著二郎腿，嘴中叼著狗尾巴草，望著天空上悠悠漂浮的白云，在這里的心境與在希望之洲的心境大不相同。

這段時間她當了名副其實的混子。

其實她心中糾結，一面是美好的幻境，一面是茉莉的下落生死不明。

她想就這么沉浸在幻境中生活，但是理智又告訴她，她不能這么做，她還有未完成的事情等待著她去完成。

日落西斜，家家戶戶升起煙霧。

時間差不多了，狐岫凝如往常一樣回到家中。

奶奶將她堵在門口，雙目盯著她，“你什么時候走？”

“走，我能走去哪？”

“小雪兒，去你該去的地方，走你該走的路，完成你想完成的事情。這里不屬于你，你該走了。”

狐岫凝緊緊握著老人的大手，試圖從中獲取力量，“奶奶，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想一輩子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