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著一切。棺材板在渾濁的河水中起伏,如同漂浮在無垠死海中的一口孤棺。手電筒昏黃的光柱僅能撕開面前幾米的水域,映照著油膩般翻涌的泥漿濁浪,更襯得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
寒冷早已浸透骨髓,濕透的衣服緊貼皮膚,如同第二層冰冷的裹尸布。右肩的麻木感如同沉重的枷鎖,尸化的死寂氣息若有若無地飄散。丹田處被魙毒污染的道炁沉重晦暗,每一次微弱的流轉都帶著冰冷的怨恨低語。神魂的疲憊如同沉鉛,每一次意識波動都牽扯著被血契鎖鏈勒緊的隱痛。
而懷中,油紙傘那冰冷死寂的傘骨,緊貼心口傳來的那絲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反常溫熱**,以及指尖下傘骨深處那若有若無的、如同沉睡兇獸心跳般的**搏動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最后一絲安全感。它不再是依仗,更像是一個寄生在身上的、隨時可能破殼而出的恐怖異胎。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與寒冷中——
咕嚕嚕……咕嚕嚕……
那如同水底冒泡的細微聲響,再次從棺材板下方、**緊貼著木板**的位置傳來。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仿佛有無數冰冷的手指,正在木板下方無聲地敲擊。
緊接著,那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千年淤泥腥腐、水藻爛透的粘膩以及**濃郁到化不開的古老尸臭**的冰冷氣流,再次無聲無息地、絲絲縷縷地從棺材板的每一道縫隙中……**滲透了上來**!這氣息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死亡本身,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怨毒,瞬間彌漫在狹窄的棺材板空間內。
手電光柱下意識地掃向棺材板邊緣渾濁的水面。渾濁的泥漿水下,除了翻涌的泥沙,似乎……什么都沒有?沒有慘白的輪廓,沒有游弋的怨影。但那股冰冷的、帶著無盡惡意的“注視”感,卻比任何有形之物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它就在下面!緊貼著這塊承載著亡者與不祥的陰沉木板!它仿佛與棺材板本身散發出的死寂氣息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或者說……**寄生**?
“呃……”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比面對水鬼怨靈、甚至比面對周文淵的魙魂威壓更加純粹、更加冰冷!這感覺……就像被深埋在河床淤泥下的某個古老存在……**盯上了**!
就在這股令人窒息的恐懼感攀升到頂點的瞬間——
嗡……嗡……嗡……
懷中那死寂的油紙傘,傘骨深處那微弱的搏動感,陡然……**加劇**了!搏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不再是沉睡的心跳,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獸……**開始蘇醒**!
與此同時,緊貼心口的傘骨處,那股反常的**溫熱感**也驟然提升!不再是微溫,而是變成了一種……**如同新鮮血液般**的、帶著詭異活性的**溫熱**!這溫熱與傘骨本身的冰冷交織,形成一種冰火交融的、令人極度不安的觸感!
更詭異的變化發生了!
隨著油紙傘搏動的加劇和溫度的上升,棺材板下方那不斷滲透上來的、混合著古老尸臭的冰冷怨氣,如同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竟然……**改變了方向**!
絲絲縷縷的灰黑色、帶著濃郁尸臭的怨氣,不再是無序地彌漫,而是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鐵屑,絲絲縷縷、爭先恐后地……**涌向我懷中那把搏動加劇的油紙傘**!尤其是……**涌向傘骨上那些若隱若現的暗紅色搏動紋路**!
嗤……嗤嗤……
細微得幾乎無法聽見的、如同強酸腐蝕的聲響,在傘骨表面響起!
那些被吸引過來的、蘊含著古老尸臭和沉重怨毒的灰黑氣息,在接觸到傘骨上搏動的暗紅紋路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吸盤攫住,瞬間……**被吞噬**、**消融**!
油紙傘……在**主動吸收**棺材板下方滲透上來的、那古老存在的……**怨氣**?!
這個發現讓我渾身汗毛倒豎!這傘……它到底變成了什么怪物?!它不僅吞噬魙氣(周文淵的),吞噬香灰(污濁的愿力),現在連這不知名的、深藏河床淤泥下的古老邪穢的怨氣……也照吞不誤?!
隨著這些蘊含著古老尸臭的怨氣被傘骨吞噬,油紙傘的搏動變得更加有力、更加“興奮”!傘骨的溫度持續升高,那暗紅色的搏動紋路在傘布下變得更加清晰,如同活物的血管在貪婪地吮吸養分!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冰冷、暴戾、貪婪以及……一絲絲被“喂養”后的滿足感的**混亂意念**,順著緊抱傘柄的手臂,悄然滲入我的腦海!這股意念并非來自周文淵,而是源自這把傘本身——這把正在瘋狂“進食”、變得越來越詭異莫測的傘!
它在變強!它在利用這棺材板下古老存在的怨氣……**恢復**?或者說……**蛻變**?
但就在這把傘貪婪吞噬下方怨氣的同時——
神魂深處,那沉寂了許久的血契鎖鏈,猛地……**劇烈震顫**起來!
“呃!”一股冰冷刺骨、充滿了無盡怨毒和……**虛弱**感的意念沖擊,如同回光返照的毒蛇,狠狠噬咬而來!
“螻……蟻……安敢……竊吾……本源……!”書生魙周文淵那冰冷、扭曲、帶著極度虛弱卻又狂暴到極致的聲音,再次在神魂中炸響!這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破碎、都要斷續,仿佛一個重傷垂死之人的最后咆哮!
它的虛弱感是如此清晰!剛才油紙傘失控時那無意識的反噬,顯然對它造成了難以想象的傷害!但此刻,這虛弱感卻被一種歇斯底里的狂怒所點燃!
更關鍵的是,隨著它的咆哮,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魙力本源**,如同被強行剝離的血肉,順著那震動不休的血契鎖鏈……**不受控制地**……**泄露**了出來!
這股泄露出來的魙力本源,并非攻向我,而是……如同受到更強大磁場的吸引,瞬間被油紙傘那搏動加劇、散發著貪婪吸力的暗紅紋路……**強行拉扯了過去**!
嗤——!!!
這一次的吞噬聲響更加清晰!那股精純、冰冷、帶著周文淵無盡怨毒烙印的魙力本源,如同最美味的補品,瞬間被油紙傘的暗紅紋路吞噬殆盡!
“啊——!!!”周文淵在神魂深處發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充滿了被強行剝奪力量的極致痛苦和被螻蟻反噬的滔天恥辱!
油紙傘的搏動在吞噬了這股精純魙力后,猛地達到了一個**高峰**!傘骨的溫度驟然拔高,幾乎有些燙手!傘面上那道深邃的裂痕,邊緣的暗紅色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驟然亮起!裂痕內部,甚至隱隱傳出一種……**滿足的、低沉的嗡鳴**?如同野獸飽食后的低吼!
傘,在**反哺**!它利用棺材板下古老存在的怨氣作為“開胃菜”,刺激自身復蘇,然后……**精準地捕捉、吞噬了周文淵因為極度虛弱和暴怒而泄露出來的魙力本源**!如同一個狡詐的獵人,利用獵物自身的破綻,完成了致命一擊!
周文淵的慘嚎和意念沖擊如同被掐斷的琴弦,瞬間消失了。血契鎖鏈的震顫也驟然停止,只剩下冰冷的束縛感,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和**死寂**。它似乎徹底……**沉寂**了下去?或者說,被這雙重吞噬(古老怨氣 自身本源)打擊得暫時失去了意識?
然而,油紙傘的“盛宴”似乎并未結束!
它在吞噬了周文淵泄露的精純魙力本源后,搏動和溫度并未立刻平復,反而更加貪婪地……**鎖定了下方**!
棺材板下方,那古老存在的怨氣似乎也感應到了油紙傘這更加貪婪、更加危險的吸力!滲透上來的灰黑氣息猛地一滯!隨即,一股更加龐大、更加陰冷、帶著被冒犯的暴怒的怨毒意念,如同沉睡了萬載的兇獸被徹底激怒,猛地從河床深處……**升騰而起**!
轟隆!!!
整個棺材板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按了一把!渾濁的河水劇烈翻騰!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緊貼木板下方傳來的“咕嚕”聲瞬間變成了沉悶如雷的……**咆哮**!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在淤泥深處……**蘇醒了**!
油紙傘的搏動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暗紅紋路如同燃燒的巖漿脈絡,在傘布下瘋狂搏動!那股貪婪的吸力暴漲!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瘋狂地拉扯著下方那古老存在升騰而起的、更加龐大的怨毒洪流!
兩股同樣恐怖、同樣貪婪的力量,隔著這塊脆弱的陰沉木棺材板,以我的身體為戰場,開始了瘋狂的……**角力**與……**吞噬**!
棺材板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在恐怖的力量撕扯下劇烈搖晃、**!我死死趴在木板上,指甲幾乎要摳進木頭里,身體在狂暴的震蕩中如同要被撕裂!神魂在油紙傘貪婪混亂的意念和下方古老存在的暴怒怨念雙重沖擊下,如同脆弱的蛛網,隨時可能徹底崩碎!
就在這時——
東方,濃墨般的黑暗天際盡頭,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魚肚白般的慘淡亮光……悄然浮現。
黎明……要來了?
但這黎明的微光,映照著的,卻是身下這塊隨時可能被撕碎的棺材板,懷中這把貪婪搏動、如同活物的邪傘,以及河床深處那徹底暴怒、即將破土而出的……未知恐怖!
生路?還是……通往更恐怖深淵的最后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