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看著,還是原本的樣子。
戰(zhàn)火沒有波及這里,仍舊歌舞升平,一片繁華。
只是一進城蕭縱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在一眾來迎接的人里,多了幾幅生面孔。
孫少甫笑吟吟地介紹,“最近戰(zhàn)亂頻發(fā),總統(tǒng)怕少帥分心,特意排了幾位專員成立了海城辦事處,為您處理海城的雜物,這位是辦事處主任周寶成。”
周寶成連忙上前,彎腰想和蕭縱握手。
蕭縱垂眸看著他,神情十分冷淡,他們在前頭為了家國打仗拼殺,總統(tǒng)在后面悄無聲息地偷他們的地盤。
“哪來這么多老鼠?”
金錦冷斥一聲,話里都是嫌惡,“看得人惡心……我不是說諸位啊,你們看見了嗎?剛才過去好多老鼠。”
周寶成臉色僵硬,抿著嘴沒開口,倒是孫少甫是個老油條,臉上仍舊帶著笑。
“諸位一路風(fēng)塵,還是先進城休息,這次少帥大勝,彰顯國威,實在與有榮焉,晚上鄙人做東,為少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辦一場接風(fēng)宴,還請少帥一定賞光。”
“再說吧。”
蕭縱一抖韁繩,催著馬穿過眾人,徑直回了帥府。
進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施寧和褚英已經(jīng)在了,瞧見他回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上前迎接。
“可算是回來了,咱們可看了好些你的報道了。”
陳施寧興奮地朝他招手,蕭縱的目光卻越過眾人,看向了客廳深處。
蕭茵又長了一歲,瞧著長高了,也穩(wěn)重了不少,正安靜地站在管家身邊,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旁人了。
其實猜得到的,只是確認(rèn)之后,仍舊會覺得失望。
蕭縱緊了緊手里的韁繩,跳下馬背走了過來。
“我才是該看看報道,免得海城變了天都不知道。”
他嘖了一聲,陳施寧蹙眉,“我給你發(fā)了電報,你沒收到嗎?”
蕭縱腳步一頓,側(cè)頭看了過來,褚英也開口,“的確是發(fā)了,我和他一起發(fā)的,是不是被攔截了?少帥,你身邊的人可靠嗎?”
蕭縱垂下眸子,“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這些以后說吧。”
他側(cè)頭朝蕭茵招了招手,蕭茵這才走過來,蕭縱看著她嘆了口氣,雖然管家已經(jīng)盡量照料了,可他畢竟年紀(jì)大了,蕭茵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些粗糙,不像蘇姚在時那么細(xì)致。
“給你帶了禮物,去找金錦吧。”
他揉揉蕭茵的頭,緩下聲音開口,蕭茵卻沒說話,只往他身后看了幾眼,確定沒有別人,眼圈一紅,悶著頭走了。
“少帥,咱們得想想以后了,這個辦事處,可不是善茬。”
褚英靠在門上開口,說話間扯開了衣領(lǐng)。
六月的海城又悶又熱,像是身上糊了一層薄膜,熱得人心煩氣躁。
陳施寧也熱得直拿著扇子扇風(fēng),“少帥剛回來,還沒弄明白海城的情形呢,你也太著急了些。”
“行,那你慢慢和他說,我得給太太找冰去了,府里的都用完了。”
褚英說著就走了,陳施寧搖了搖頭,扭頭看向蕭縱,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你別看我了,但凡我有消息,早就發(fā)電報給你了。”
蕭縱收回目光,管家送了加了冰的酸梅湯上來,他卻沒喝,反而站起來就要出門。
陳施寧愣了一下,“你要去哪?這不剛回來嗎?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呢。”
“路上說。”
蕭縱挽了挽袖子,拿著車鑰匙朝他晃了晃,“咱們出去轉(zhuǎn)一圈。”
陳施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外頭明晃晃的日頭,聲音都變了調(diào),“大中午的,你為什么非要選這個時候出去?”
回應(yīng)他的,是發(fā)動機的聲音。
“你大爺?shù)摹!?/p>
他低罵了一聲,將兩碗酸梅湯都灌了進去,這才罵罵咧咧地鉆進了車?yán)铩?/p>
一進車廂,熱氣呼地就涌了上來,整個人仿佛都被黏住了一樣,他癱在椅子上大喘氣,“這么著急,你要去哪?”
車子被啟動,有風(fēng)從車窗里吹進來,卻仍舊透著熱氣,短短一小會兒,陳施寧的襯衫都濕透了,他擦了把額頭的汗,忍不住嘆氣:“還是女人好,倆大老爺們,這一出汗,味兒真受不了。”
他一路嘀咕,冷不丁一扭頭,卻發(fā)現(xiàn)蕭縱的襯衫上氤氳了一片血跡,他罵了一聲,猛地坐直了,“你胳膊上有傷啊?那你還開車?停車,我來。”
他說著就要和蕭縱換位置,蕭縱卻沒理會,只看了一眼傷處,是那處死活都不好的傷,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并不在意:“一點小傷,不用理會,說說海城的情形吧。”
陳施寧嘆了口氣,打起精神和他說海城這一年的變故,但說著說著,他就停了下來,因為面前的路逐漸熟悉了起來,他知道蕭縱要去哪里了——
下百盛。
時隔一年,下百盛還是原來的樣子,混亂,狹窄。
蕭縱下車,站在入口看了許久,才抬腳進了那條巷子。
他已經(jīng)找不到蘇姚留下的劃痕了,這里顯然又發(fā)生過火并或者其他的事情,墻上的痕跡又多了很多,幾乎將之前的痕跡全都遮住了。
但他仍舊抬手,摩挲過了墻壁。
他記得那些劃痕的位置,每一道都記得。
陳施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是真沒想到,蕭縱能把蘇姚記那么久。
“要不,你再找一個吧,總這么惦記著也不是事啊。”
他開口勸了一句,“孫少甫的姨妹其實能納進府做個姨太太,現(xiàn)在海城有了辦事處,做什么都束手束腳的,咱們也得在總統(tǒng)那邊留個釘子才行,既然孫少甫有意示好,不如順?biāo)浦邸!?/p>
撫摸著墻面的手一頓,半晌蕭縱才開口,“再等等吧,我也不是長情的人,估摸著很快就能把她忘了。”
陳施寧有些無奈,“你去年還說你不會被蘇姚影響呢。”
結(jié)果呢?
打仗也不忘貼海報,鬧得現(xiàn)在誰都知道蕭縱瘋了似的在找人,平添了多少麻煩。
“那我怎么辦?”
蕭縱側(cè)頭看他,“萬一蘇姚回來了,發(fā)現(xiàn)府里有個人,我怎么和她解釋?”
陳施寧一時無言,你都在意這個了,我還怎么指望你忘了她?
他看著蕭縱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行,反正也不著急,對了,有個好消息,沈爺要訂婚了,過幾天咱們一起去湊個熱鬧。”
蕭縱一愣,“這么突然?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