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
太子妃自然應允下來,鄭重地謝過裴宴書。
不是以太子妃的身份,而是一個胞姐。
東宮、京兆府、鎮國公府。
三個龐然大物聯起手來搜尋一個人的下落,按理說就算是一只蒼蠅這時候也該找出來了。
可是沒有,整整三日就連一絲蹤跡都沒有,就好像、就好像這位九姑娘憑空消失了一樣。
京兆府尹有苦說不出,這實在不是件好差事。
找得到還好,要是找不到——
以這位九姑娘的身份,他怕是要倒大霉了,清河崔氏的嫡女在長安的地界消失不見了,他這個京兆府尹不擔責任,還有誰能擔呢?
屆時,陛下為了平息清河崔氏的怒火,十有**都會把他推到前面泄憤,好處沒撈到不說,反而惹來了一身禍,京兆府尹想不苦笑都難。
當然,要是找得到,好處定然少不了。
不說陛下,就是東宮、鎮國公府也記他功勞。
可這事又哪有那么容易!
想在長安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甚至于因為姑娘家的清譽,這事還不好宣揚。
那位清河崔氏的九姑娘,若是真被歹人捋了去,要么求財要么求色,總有一樣。若是求財,以她的身份,早該鬧出動靜,可如今沒傳出半點風聲,只怕那人是奔著崔九姑娘的色去的。
清河崔氏向來出美人。
京兆府尹聽人說過,太子妃和其母王氏亦是人間難見的絕色,可那位九姑娘的容色較之她們還要更勝一籌,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仙姿玉色。
這樣的美人有人起了歹心也實屬正常。
東宮那邊估計也是有著這層思量,怕壞了她的名聲,才沒有將這事興師動眾惹得人盡皆知。
京兆府尹嘆了口氣,命下面的人接著搜尋。
再難也得找!
希望那歹人求色就罷了,多少留她一條命。
若是人真的沒了,他簡直不敢想九族的下場。
清河崔氏的嫡女尚且如此,以后豈不是人人自危?
*
外面鬧出的動靜,崔窈寧一概不知,她計算著時間等胞姐找自己,第一日沒消息的時候,她在心里面安慰自己,興許是胞姐有事耽擱。
第二日沒消息的時候,她猜是裴宴書太狡猾,一定是他把自己藏得太好,胞姐才沒有找到。
第三日還是沒消息的時候,崔窈寧有點慌了。
她忽然想到一個一直不太愿意去想的可能性,就連她都被裴宴書的表現欺騙,那其他人呢?
在那一日之前,她絲毫沒有感覺到裴宴書的感情,他隱瞞得這樣好,沒有任何人看得出來。
她這個當事人都如此,更何況其他人呢?
其他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因為他的外表、因為他的病而輕視他,沒有往他的身上聯想過,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胞姐還能夠找到她嗎?
崔窈寧深深陷入一陣憂慮。
她不想待在這里!
盡管這幾日她沒有受到苛待,可那又如何?
她生來錦衣玉食,享盡世間奇珍,就算裴宴書對她再好,那也是她本來就擁有的東西而已。
她怎么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呢?
何況她不喜歡裴宴書。
他是世家壁玉、姿容清越又怎么樣?
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崔窈寧生氣惱怒的同時,又免不了有些委屈。
哪有這樣的人!
沒有問問她的想法,就把她擄了來!
什么世家壁玉?不過是欺世盜名的偽君子!
若是她僥幸脫困,定要把他的真面目揭露在外,讓那些人好好瞧瞧,這個所謂的‘世家壁玉’在暗地里究竟都做了什么欺世盜名的事情!
真討厭!
崔窈寧氣鼓鼓地喝完杏雨遞上來的茶水,變著法地反復罵他,能想到詞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卑鄙下流,無恥陰險小人!”
“若是喜歡我,為何不堂堂正正地表現出來?”
“若是表現出來…”
桃霜替崔窈寧捏了捏肩,聞言笑著接了一句:“如果小公爺提前表現出來,您會答應他嗎?”
裴宴書還沒進來,就聽見這一句。
他步子頓時一停。
這幾日長安下了雨,秋雨綿綿,細如柳絲,淅淅瀝瀝的小雨順著檐角往下落,迎面打來的風里也帶了幾分潮濕的冷意,混雜一股花香。
院里的金桂被雨水沖刷一遍,香氣四溢。
屋內靠窗的位置擺了個美人榻,正對著窗外幾叢鮮妍綺麗的鳳仙花,少女懶懶地倚在榻上,身上虛虛搭了層雪白的絨毯,聞言詫異抬頭。
“當然不會,你怎么會這么想?”
“他如果提前說,我就可以提前讓他死心了。”
少女說這句話的語氣格外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聽得裴宴書啞然失笑。
意料之中的回答,沒有什么失落感。
她一向是這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她絕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品性相貌就高看他。
同樣,也不會因為他的病就對他譏諷嘲笑。
裴宴書收了心思,抬步進門。
察覺到動靜,美人榻上躺著的少女抬眼看來,瞧見是他的時候,抄起手上把玩的一枝金桂朝他砸過來,橫眉冷豎:“裴宴書,你還敢來?”
許是才被人折下來沒多久,枝葉上還沾著水珠,砸過來的時候連帶著幾滴水珠一并落在他臉上,輕飄飄的一枝,砸在臉上也沒什么感覺。
青年的步子頓時一頓。
杏雨膽戰心驚地看著這一幕,生怕他發火。
即便小公爺再好脾氣,被花砸臉也會生氣吧?
何況這位小公爺傳言中的脾氣似乎也不是很好,杏雨真的擔心他因為這件事跟姑娘吵起來,而姑娘又是那種從來都不肯低頭認錯的主兒。
一旦起了沖突,吃虧的人還是姑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杏雨屏住呼吸,在心里祈禱他不要發火。
在她的注視下,裴宴書的臉上并沒有絲毫不悅的神情,從容地接住那枝金桂,在掌中攥緊,坐下來后,抬眼平聲開口:“為什么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