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裴宴書陪同崔窈寧回門。
他們備下了許多禮品,晉陽大長公主又添了幾份,整整拉了八輛馬車,桃霜沒忍住打趣,說姑娘這個架勢是準備把鎮(zhèn)國公府給搬空了。
抱琴低聲提醒了句:“如今得叫夫人。”
桃霜這才改口,又忍不住笑道:“喊習慣了。”
喊了這么多年的姑娘,如今陡然換成夫人。
她實在喊得有些不習慣。
在她的心里,姑娘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才剛十六呢,陡然一下就嫁了人,實在唏噓。
抱琴笑笑沒說話。
誰說不是呢。
別說桃霜,就連她也不習慣。
可再不習慣,姑娘如今嫁了人都得改過來,不然讓鎮(zhèn)國公府的聽見,免不了小瞧會夫人。
馬車一路到了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是先帝賜下,占地極廣,離鎮(zhèn)國公府很近,若是換成洛陽,免不了又是舟車勞頓。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才舉族搬遷。
畢竟長安是大周的帝都,三娘又成了太后,他們崔家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便搬到長安,不過洛陽那邊還是留下了一些族人。
下了馬車,他們奔著正廳去。
崔窈寧還沒走近,遠遠就聽見了祖母的聲音:“再打發(fā)人去瞧瞧,九娘是不是今日回來啊?”
“快去快去,別再搞錯了日子。”
韋氏忍不住酸道:“今天回門,不是今天,還能是什么時候?我看母親您就是關心則亂。”
說著,她又小聲地嘀咕了句:“也不知道等七娘嫁出去以后,您還會不會擔心成這個樣子。”
緊接著是崔萱抱怨的嗓音:“母親,您又來了,我們說著九娘呢,您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
韋氏正氣著呢,聞言立刻掉轉話頭過來罵她,“沒良心的丫頭,我這是為了誰,你——”
熟練的幾句,讓崔萱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最后還是崔老夫人發(fā)話,沉下臉訓斥了幾句:“好了,一個個地吵成這樣,真不嫌丟人?”
“等會兒九娘就要回來了,都給我安生點!”
崔老夫人沉下臉,威嚴凌厲的眼神掃向一眾人,被她看過去的人無論是韋氏還是崔萱都低下了頭,一個個地縮成了鵪鶉,再也不敢吭聲。
“誰又惹祖母不高興啦?”
門外,忽地傳來了少女笑瞇瞇的聲音。
崔老夫人愣了下抬眼看去,見盼了許久的小姑娘抬步進來,走到她面前,輕輕晃了晃她的胳膊,軟聲道:“祖母,我?guī)兄貋砜茨恕!?/p>
跟著進來的青年,也順從地喊了聲:“祖母。”
他們兩人各個生得容色出眾,站在一起可謂是天作之合,讓崔老夫人看得實在是賞心悅目。
崔老夫人眼睛亮了起來,有些激動,又有些埋怨,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怎么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還當你們今日不回來了呢。”
“哪能呀。”
崔窈寧立馬挽住祖母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我這幾天都想死您了,就盼著時間回來呢。”
這話倒是真的。
雖然裴宴書對她很好,鎮(zhèn)國公府的人待她也和氣,可是她畢竟在崔府里生活了這么多年,一切都已經(jīng)習慣了,陡然換了個新地方,她覺得就連討厭的二嬸都比那個盧氏順眼一萬倍。
還有祖母。
她實在很掛念這個老太太。
沒了她,大哥和七姐姐他們會多去陪陪她嗎?
應該不會。
他們怕她都來不及,何況是陪著她?
老太太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嚴厲,實則心里很疼他們這幾個小輩,也就他們幾個被祖母的冷臉唬住,這才不敢親近她老人家。
可崔窈寧一眼看破祖母內(nèi)心的柔軟,才不怕。
崔老夫人聽得慰貼極了,險些當場落下淚。
九娘盼著時間回來,她又何嘗不是數(shù)著日子?
府內(nèi)嫁出去最熱鬧最活潑的一個小姑娘,除了崔譽這個常年不在府內(nèi)的人,就連韋氏和崔禮都覺得不習慣,說還是九娘在的時候習慣點。
他們都尚且如此,何況是崔老夫人?
幸虧來了長安,不然見到九娘哪有這么容易?
崔老夫人年紀大了,一向覺淺,今日一早就讓丫鬟們梳洗著起來,用完飯后就去正廳等著,結果沒想到一個個就連韋氏都破天荒地到了。
崔老夫人問的時候,韋氏像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炸毛了,“開什么玩笑,誰想那個丫頭了,我巴不得——”
想到老夫人在這,韋氏說到一半硬生生地改口,臭著一張臉硬邦邦地說道:“反正我才不是因為她起來的呢,只是被七娘她吵醒了而已。”
一眾人都在偷笑,誰看不出韋氏的口是心非?
如果真的不想來,大概有很多種借口不來,可到底還是想著這個侄女,這才起早過來了。
韋氏自己也不明白對大房的兩個侄女是什么心情,罵又不能罵,打又不能打,看不順眼這么多年,好像也對她們多了些說不上來的感情。
如今看裴宴書,韋氏也帶上了娘家人的目光,不過以她這樣挑剔的目光,都挑不出什么錯。
說到這里,又想到這是個難得的夫婿人選,嘆了口氣,又在想七娘怎么就沒這個好運呢?
不過想想七娘從不肯嫁人到愿意考慮也行了。
崔窈寧和裴宴書又奉了次茶。
這次是給崔老夫人、崔譽、王氏等人奉茶。
就連一向看她不慣的韋氏都給了他們好臉色,讓崔窈寧好些詫異,懷疑是不是祖母收拾了她。
不過沒管心里怎樣腹誹,崔窈寧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甜絲絲地喚了她一句:“謝謝二嬸。”
韋氏聽得一陣牙酸。
怪不得老太太她們疼她呢,就這樣迷惑她們。
雖然心里這么嘀咕,韋氏卻利索大方地包了個大紅包,讓崔窈寧臉上的笑容更濃郁了幾分。
她軟聲道謝:“我就知道二嬸最疼我了。”
崔老夫人看得一陣側目。
這韋氏當真是轉了性子,真是稀奇!
從前罵了那么多次都不管用,如今也不知怎么了,崔老夫人對此事倒是樂見其成,笑著道:“你們收著吧,好歹是她對你們的一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