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到，先聞其聲。

光聽聲音，崔窈寧就知道是七姑娘崔萱來了。

崔萱跟她向來不對(duì)付。

硬要說因?yàn)槭裁矗蟾拧褪欠笡_吧？

她們兩人在一個(gè)地方時(shí)，大多都會(huì)吵起來，除了祖母能壓一壓，其余兩房長輩根本管不住。

前些年，祖母給她摘的那枝花比給崔萱的多個(gè)花苞，崔萱要搶，她沒給，她們就打了起來。

重來一世，再看這些，崔窈寧覺得還挺有意思。

進(jìn)來后，崔萱脫了身上的斗篷遞給丫鬟，撅起嘴說：“祖母，您心虛了是不是？”

崔老夫人聞言一陣頭疼。

這個(gè)七娘她也不知說什么好。

要說害怕她吧，只要九娘在，她那張嘴就跟喝了幾十瓶醋一樣，酸個(gè)不停。若說不怕她吧，她稍稍板起臉，她就嚇得不敢再說話。

崔老夫人翻了個(gè)白眼，沒好氣地說：“我心虛什么？我有什么好心虛的？每回你請(qǐng)安，我讓你留下來用飯，你哪一次肯了？”

崔萱被噎的說不出話。

她又不是崔窈寧這種厚臉皮的人，怎么好意思老過來蹭飯？

崔老夫人嫌她不夠聰明，板起臉說：“快要晌午了，你不去用飯，過來做什么？”

崔萱立刻委屈起來，“您還說您不偏心，這都偏沒眼了，我人都到了您還要趕我走啊？”

崔老夫人不吃她這套，淡淡地說：“早上請(qǐng)安時(shí)，我是不是留過你？”

崔萱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既然那會(huì)兒不來，現(xiàn)在過來做什么？”崔老夫人的臉色陡然沉下來，厲聲說：“還是說，你就是見不得九娘好？”

老太太聲色俱厲，崔窈寧都被嚇了一跳，更別提崔萱。

她嚇得當(dāng)場(chǎng)大哭起來。

崔老夫人這次是鐵了心要治治她這個(gè)毛病，偶爾跟九娘爭風(fēng)吃醋倒沒什么，就怕她恨上九娘，再做出一些傷害自家姐妹的事，讓人看笑話。

崔老夫人沉下臉：“不許哭。”

崔萱怕祖母打她，抽抽噎噎地不敢吭聲了。

她容色雖不及九娘明艷，卻也極為清麗，眼下淚珠掛在睫羽上，看起來倒是挺招人疼。

崔老夫人又氣又心疼。

這個(gè)蠢丫頭真讓她娘給教壞了，她也沒打過她，怎么就那么怕她？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板著臉說：“你說說，九娘到底哪里做得不對(duì)，你說得清楚明白點(diǎn)，若真是她的錯(cuò)，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聽到賠禮道歉四個(gè)字，崔萱的眼睛亮了起來，剛想開口，又想到什么，低著頭不說話。

崔老夫人瞇著眼打量她，片刻后，不咸不淡地問：“七娘，你可想好了？”

崔萱咬著唇?jīng)]說話。

崔老夫人猛地拍桌。

這一次，她還未說話，崔萱便哇哇大哭起來，“我說我說，您別打我嗚嗚嗚嗚。”

她偷偷瞧了眼崔窈寧，眼一閉頭一昂咬牙說：“我想九娘跟我一起玩。”

崔老夫人做好了各種七娘妒忌九娘的心理準(zhǔn)備，冷不丁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像是幻聽了，“你說什么？”

這種話，說出來一遍后就容易多了。

崔萱又重復(fù)了一遍，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明明我與她才是嫡女，她卻總是找些庶女玩，那個(gè)崔秀秀巴著她就是沒安好心。”

崔萱抹著眼淚，抽抽噎噎的說：“偏她不信，整日六姐姐六姐姐，我也是她姐姐啊。”

崔窈寧聽到這句話，點(diǎn)心瞬間卡在了嗓子眼。

“咳咳咳…”她嗆紅了臉。

崔老夫人嚇了一跳，顧不上和崔萱說什么，教丫鬟倒了杯水來，邊喂她喝，邊拍拍她的背，輕斥道：“慢些吃，又沒人跟你搶。”

崔窈寧被嗆出了眼淚，“我不是——”

她是被崔萱嚇到了，她處處跟她比較，見著她就陰陽怪氣，這種情況居然是想和她一起玩？

要不說是對(duì)頭呢，她還沒說完，崔萱就懂她什么意思了，又氣又惱地瞪她，“誰讓你總跟崔秀秀玩，她們娘倆就湊不出一個(gè)好人。”

崔窈寧也不樂意了，“你還想不想我跟你一起玩了？”

崔萱噎了下，磨蹭半天憋出一個(gè)“想”字。

崔窈寧：“那你還不快過來跟我賠禮道歉。”

崔萱瞪大眼，脫口而出一句“你想得美”。

話剛說完，對(duì)上崔窈寧促狹的表情。

崔萱才明白她在打趣，沒忍住也跟著笑起來。

崔老夫人打死也沒想過，兩個(gè)從小到大只要見了面就要嗆幾句的孫女會(huì)有握手言和的一天。

她喝了口熱茶，笑瞇瞇地問：“以后還吵嗎？”

崔窈寧和崔萱異口同聲地說了句：“吵！”

崔老夫人愣了下，很快又笑起來，“你們啊，只要不動(dòng)真火氣，吵吵鬧鬧的反倒感情更好些。”

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感傷，“七娘在相看，九娘過完及笄的生辰，也該相看了，想到你們一眨眼就到了嫁人的年紀(jì)，我這心里就不是滋味。”

崔窈寧蹭了蹭祖母的胳膊，軟聲撒嬌，“那我不嫁了，留在家里陪您，”

崔老夫人捏了把小孫女如玉的臉頰，“九娘生得這樣仙姿玉貌，若是嫁人定是整個(gè)洛陽最漂亮的新娘子。”

崔萱湊過來，“我呢我呢？”

崔老夫人看著她，笑瞇瞇地說：“第二漂亮。”

崔萱知道自己肯定沒法跟九娘比美貌，摸了摸臉也笑起來，“好吧，那我就做全洛陽第二漂亮的新娘子。”

崔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想嫁人了？”

崔萱瞬間紅了臉。

又有幾個(gè)姑娘家不期待未來的夫君呢？

她性子再壞，再莽撞，說到底都是個(gè)女兒家，看過話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又怎么不暢想自己也遇到這么一段呢。

崔老太太也是這么過來的，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duì)，笑著問：“喜歡什么樣的？”

崔萱紅著臉說了句：“我喜歡探花郎。”

崔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又轉(zhuǎn)頭看向小孫女，“九娘呢，九娘喜歡什么樣的？”

崔窈寧一時(shí)想不到，便隨口按照裴鈺截然相反的方向胡謅：“我喜歡那種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