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不止落在了錢淑琴眼中,也落在了跟隨曲濟仁一同過來的肖政眼中,原來,她在曲家是如此的快樂啊。
肖政原本沒打算過來的,是快到回宮的時辰了,曲濟仁要派人去后院告知女兒,他想著反正也沒事,干脆親自去接她,這才在曲濟仁的陪同下來到后院。
隔得遠遠的,他便聽到了小女人的笑聲和談話聲,走近些之后,讓曲濟仁別出聲,他則站在連廊下,靜靜看著她和祖父斗嘴,沒有尊卑,想到什么說什么,曲簌懷里的小胖子有時也能接兩句,有些話放在外面一定會被人罵失了禮數。
曲夫人卻是見怪不怪的,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就是他們一家的相處方式,怪不得,她在宮里時,總想著宮外的日子,有這樣的長輩,他也會盼著吧。
一時間,肖政不忍心上去打破院子里的歡樂,可又不得不回宮。
站了好一會兒,肖政才又繼續向前走,院子里的人看見肖政來了,都起身迎了上去,意識到該回宮了,除曲筑外的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股濃濃的不舍。
因為在曲筑心中,姐姐回來了,是不會走的。
曲簌走了過去,小聲問道:“皇上,該回宮了嗎?”
肖政點點頭,“宮門還有半個時辰就落鎖了,夜叩宮門,會驚動其他人的。”這個其他人曲簌懂,指的是別的嬪妃,肖政是偷偷帶她出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曲簌心中雖不舍,卻知能回家待這么久,也是肖政厚愛,不欲讓他為難,與家人一一告別,最后蹲下對曲筑說道:“肉肉,姐姐要和大哥哥回去了,下次姐姐再來看你,一定只給肉肉一個人帶禮物。”
曲筑終于意識到,姐姐是要走的,瞬間悲從心來,抱住姐姐的小腿,怕人小力量小,留不住姐姐,干脆坐在曲簌的腳上,邊哭邊說:“嗚嗚嗚嗚……,姐姐別走,肉肉不要禮物了,肉肉不要禮物了,姐姐別走。”
曲簌眼睛酸澀,聲音沙啞,認真的解釋:“姐姐已經是大哥哥的人了,要隨大哥哥回去的,就像嫂嫂一樣,嫂嫂嫁給了大哥,就和大哥和我們生活在一起,肉肉說是不是?”曲簌認為,她不該騙小孩,盡量用他能理解的語言解釋于他聽。
曲筑還想不能完全理解姐姐話里的意思,但他知道嫂嫂一直生活在他家,隔一段時間才會回云伯父家,曲筑停止了哭泣,抽噎著問:“那姐姐下次好久回來?”
好久回來,曲簌望向肖政,“好久回來,你要問大哥哥。”
曲筑放開抱著姐姐的手,跑到肖政面前,仰著頭問,“大哥哥,姐姐好久回來。”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大哥哥,我把我的糖和玩具都給你,你把姐姐還我行不行。”
看著只到他膝蓋的小胖子,肖政也有些被他身上那份純粹觸動了,難得的多了幾分耐心,“你姐姐已經是我的了,再還給你姐姐會被別人罵的,你希望姐姐被別人罵嗎?”
曲筑搖頭,“不希望,別人不能罵姐姐。”
“那姐姐就不能還給你,但我向你保證,今年一定再讓你見姐姐一次好不好。”
曲筑沒有時間觀念,但聽到能再見到姐姐,掛著淚珠的小臉蛋上揚起笑容,“好,大哥哥不能騙人喔。”
“不騙你。”
“大哥哥要對姐姐好,不能兇姐姐。”
“好。”
……
和曲筑一樣高興的還有曲家眾人,今年還有五個月,能再見一次女兒、孫女、妹妹,當然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了。
曲家人把曲簌和肖政送到門口,因周圍住的都是官員,不敢說‘恭送皇上、恭送曲修儀’一類的話,馬車已經等候在門口了,在家人不舍的目光下,曲簌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曲簌終究還是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后看,曲家人都未進去,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馬車,曲簌終于忍不住,放下簾子,默默流下眼淚。
肖政幼年先帝昏庸無能,那點點愛意全在寵妃所生的孩子身上,太后心里被權勢、恩寵、娘家榮耀占了絕大部分,分給兒子的所剩無幾,有那么一點都還摻雜了利用、算計,所以,肖政并不理解曲簌和曲家人之間那的那種親情上的牽絆和不舍。
但不妨礙他舍不得看著曲簌哭,肖政嘆了口氣,把人圈在懷里,用手帕擦干她臉上的淚珠,低聲哄道:“別哭了,等你小侄子出生,我讓康祿送你回家看看好不好。”
“真的嗎?”
“我幾時騙過你。”肖政不悅。
曲簌轉哭為笑,“好好好,我的錯,五爺沒騙我,五爺最好了,那我先謝謝五爺了。”
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聞著熟悉的氣味,曲簌一瞬間心跳得很快,靠著的這個男人,不出意外,是她這一世唯一的男人,寵著她,縱著她,還護著她,愿意為她花心思,聽得進去建議,知曉她吃避子的藥也不生氣,沒有唯我獨尊的大男子主義思想,曲簌不否認,她動心了的。
或許現在看著的一切的好都會如曇花一現,持續不了多久,但她又問問自己,敢保證她對肖政的動心能堅持多久呢,世間萬物瞬息萬變,接受人心易變世事無常的同時,抓住眼前的美好就行,患得患失最終只會一無所有。
隨著進宮的時間久了,與肖政相處的多了,也可能是年歲漸長了些,她的思想也在慢慢變化。
“肖政,你真的很好。”
這是曲簌第二次直呼他的名字,第一次特殊,都未放心上,沒別的感覺,這次在馬車的車廂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肖政’二字聽得特別清楚。
肖政開玩笑似的說道:“大膽,直呼皇上名字,是為大不敬之罪,你可擔得起。”
曲簌當然不怕,連續喊了幾聲,“肖政、肖政、肖政,名字嘛,就是拿來喊的。”
“肖政,你真很好。”曲簌又說了一次,語氣比上一次更認真。
“小七,你也很好。”肖政回道。
沒說其他的,他知曉曲簌有分寸,不會不分場合亂喊,沒有其他人時,她想怎么叫就隨她吧。
馬車外的康祿和趕車的侍衛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震驚二字,康祿對侍衛做了個封口的動作,侍衛連連點頭,不用康公公吩咐,他也不敢亂說出去一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