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故技重施,每次遇到事情,只要她不點頭答應,母親就會像個怨婦一樣哭鬧起來,訴說著自己有多么的不容易。這種場景,放在以前,她或許真的會因為心軟而妥協。
然而,經過這么多次的傷害,她的心早已變得如同被千萬支箭射穿一般,千瘡百孔。母親的不容易又不是她造成的,憑什么只要她一人來承擔。
如今的她,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輕易的被母親的眼淚所打動了。
尤其是這一次,這件事情竟然涉及到了她的孩子。她無法想象,母親為了弟弟,竟然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她和她的孩子。
陸賢妃就看著陸夫人邊哭邊訴苦,陸夫人哭了好一會兒,見著女兒還沒反應,竟然撲通一聲跪在陸賢妃床邊,哭喊著,“言兒,你就答應了吧,就算為娘求你了,答應了吧,娘給你磕頭了……”
說完,真的磕起頭來。
從陸夫人跪下逼她那一刻起,陸賢妃最后一絲猶豫也消失了,讓孫嬤嬤把陸夫人扶起來,然后說道:“母親,我答應你就是了。”
陸夫人用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驚喜的問道:“言兒,你說什么?你答應了。”
“嗯,我答應了,母親把藥留下,我就在冬月十七服用,你和父親做好準備。”
“冬月十七,還有十七天了,言兒為何會選在那天?”
“我喜歡,母親覺得不好嗎?”陸賢妃反問。
“好好好,當然好了,言兒,是母親對不起你,就怪母親,有選擇母親也……”
“母親不必多說了,母親要說的話我都會背了,母親讓我做的,我都會照做,算是報答母親的生育之恩了。” 陸賢妃阻止了陸夫人接下來的話。
“我……”陸夫人張嘴,想辯解兩句,卻不知如何說起,好像這次她確實強人所難了,可她也沒有辦法了啊。
陸夫人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次之后她將永遠失去這個女兒。
“好了,母親,我累了,母親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陸賢妃下了逐客令。
陸夫人尷尬的起身,讓音蘭把藥交給孫嬤嬤,“言兒好好休息,母親先回去了,有什么不好的及時和家里聯系。”
“我會的。”陸賢妃點頭答應了。
聞言,陸夫人放心的離開了。
陸賢妃讓太監把陸夫人及丫鬟送出宮去,屋里只剩下陸賢妃和孫嬤嬤,孫嬤嬤手中死死握住音蘭給的藥瓶,擔憂的問道:“娘娘,你真的要服用這藥嗎?”
陸賢妃不答反問,“嬤嬤知道冬月十七是什么日子嗎?”
孫嬤嬤不假思索的回答:“冬月十七是娘娘的生日,娘娘還有十七天就二十七歲了。”孫嬤嬤突然想到了,“是啊,冬月十七是娘娘的生辰,夫人居然問冬月十七是什么好日子。”
“嬤嬤都知道的事情,母親竟然不記得了,可見我在她心中是何等的不重要,既然她和父親都不在意我,我為何還要為他們賣命。”這句話陸賢妃說的很小聲。
孫嬤嬤如釋重負般地松了一口氣,臉上的憂慮終于稍稍減輕了一些,輕聲說道:“娘娘能想通,實在是太好了,娘娘為夫人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多了,娘娘欠夫人的情分,也算是還完了,自此以后,娘娘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孫嬤嬤勸著陸賢妃,卻見陸賢妃眼中有濃濃的掩飾不住的悲切,她知道娘娘心里苦,擔憂她憋在心里憋出問題來,于是,孫嬤嬤坐在床邊,溫柔地對陸賢妃說道:“小姐,如果心里難受,就哭出來吧。像小時候那樣,趴在我的懷里哭,我會一直陪著小姐的。”
孫嬤嬤的話音剛落,陸賢妃再也壓抑不住了,淚水便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坐起身來,緊緊地抱住孫嬤嬤,將頭深埋在孫嬤嬤的脖子下面,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悲傷都哭出來。
陸賢妃的哭聲由小轉大,哭聲在房間里回蕩著,孫嬤嬤也隨著流下眼淚。
孫嬤嬤靜靜地抱著陸賢妃,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裳,輕輕地撫摸著陸賢妃的后背,安慰著她,就像小時候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陸賢妃的哭聲才漸漸平息下來,但她的身體仍然因為抽泣而微微顫抖著。
“小姐,現在感覺好些了嗎?”孫嬤嬤關切地問道,“這次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來了,以后就不要再哭了。為那些人傷心,不值得。”
陸賢妃緩緩抬起頭,看著孫嬤嬤,眼中還殘留著些許淚痕。她點了點頭,聲音略微沙啞,“嗯,我聽嬤嬤的。”
恢復了平靜,陸賢妃讓孫嬤嬤打水來為她梳洗一番,似乎是做出了重要的決定,對孫嬤嬤道:“勞煩嬤嬤去清和殿請皇上來一趟,就說我有重要的事稟報。”
“娘娘,你……”后面的話孫嬤嬤沒說,她想到了娘娘要做的是何事?
“嬤嬤想的沒錯,我雖然不知道父親母親具體參與到什么事情中去,但我的預感絕對不是一件小事,我必須在陸家覆滅之前,將自己摘出來,我的孩子,不能有一個罪人的母親。”
“好,奴才馬上去。”
——
清和殿,肖政剛下朝回來,正在康祿的服侍下換上常服,聽到小太監稟報云禧宮孫嬤嬤求見,一時間覺得很奇怪,隨即想到今日陸夫人進宮,也好奇孫嬤嬤來所為何事,于是說道:“讓她進來。”
孫嬤嬤進到殿內,跪下行禮,然后不等肖政開口問,直接說道:“奴才是奉賢妃娘娘的命,請皇上云禧宮一續敘,娘娘有重要事情向皇上稟報。本來該賢妃親自前來的,可是娘娘的身體實在孱弱,望皇上見諒。”
肖政沒有為難孫嬤嬤,加上他也想知道陸賢妃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既然你如此說了,朕與你走一趟便是。”
“奴才代賢妃叩謝皇上。”
肖政坐御輦來到云禧宮,肖政進到正殿,陸賢妃欲要下榻行禮,肖政看著她顫顫巍巍的樣子,擺手道:“不必行禮了,賢妃躺著便是。”
“多謝皇上。”陸賢妃也不勉強,又斜靠在迎枕上。
肖政在榻的另一面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賢妃叫朕來所為何事,直接說吧。”
孫嬤嬤沒直接說,而是先對孫嬤嬤吩咐,“嬤嬤去門外守著,如有宮女太監靠近,直接抓起來。”從那封信被塞進浣衣局洗好的衣服里送來,陸賢妃便懷疑云禧宮里有陸家的耳目。
“是。”孫嬤嬤出去,并把殿門關上。
陸賢妃如此嚴肅,肖政察覺到陸賢妃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同小可,瞬間正色起來。
確定安全了,陸賢妃把知道的所有事都與肖政說了一遍,包括陸家讓陷害嫻貴妃、陸家半夜進的神秘人、陸家那個神秘的侄子等事,陸賢妃都毫無隱瞞的說了。
肖政越聽臉色越難看。
連一旁站著康祿都聽得膽戰心驚,陸家真是膽大包天,還未等皇上出手,就把自己作死了,康祿相信,查出來結果,會震驚所有人。
最后,陸賢妃說道:“臣妾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具體發生了什么事需要皇上派人詳查。以前臣妾未對皇上坦白,是臣妾還對陸家抱有希望,現在沒有了,陸家如何與臣妾無關,如果皇上要怪罪臣妾,臣妾無話可說,到了那天,臣妾請求皇上為臣妾腹中的孩子找個好母妃,想必皇上也不希望皇嗣有個獲罪的母妃吧。”
陸賢妃說完,一臉平靜的等肖政的反應。
“后面的事朕會去查,賢妃安心養胎即可,陸家的事與賢妃無關,朕答應賢妃的事也作數,如果朕查出陸府所謀之事與陸家二公子無關,朕亦不會追究。”
聽了肖政的話,陸賢妃強撐著起身,朝著肖政連磕了三個響頭,“臣妾叩謝皇上隆恩,臣妾代二哥叩謝皇上恩典。”
肖政離開后,陸賢妃癱軟在榻上,眼淚再次隨著眼角落下,把進來的孫嬤嬤嚇了一跳。
“娘娘怎么了,是皇上拒絕娘娘的請求了嗎,沒事,我們再想想辦法。”
陸賢妃拉住孫嬤嬤的手,“嬤嬤別擔心,我是高興,皇上他是個好皇上,我是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