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壽宮里。
太后娘娘抱著元朗,神色很是喜歡。
“這元朗跟他娘親一樣,一股機靈勁兒,以后定是個聰明的。”
皇帝看著太后這般喜歡元朗,孝心大作,便道:“母后若是真的喜歡五皇子,不如養(yǎng)在身邊,憐婕妤最是孝順貼心,不會不開心的。”
太后臉上還是慈愛的神色,但卻是把孩子遞給了身旁的嬤嬤,讓人把孩子先抱走。
“孩子還是養(yǎng)在親娘身邊最好。”太后娘娘語氣淡淡地說,“誰都沒有親娘對孩子盡心盡力。”
太后這句話說得不經(jīng)意,卻戳到了皇上的痛處。
當年太后娘娘流落北蒙,他就是被養(yǎng)在太妃宮中的,太妃們也沒有苛待他,但是他還是在宮中,受盡侮辱苦楚。
他也不能跟太妃們說,因為誰也不會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去得罪宮里有權(quán)有勢的妃子和皇子。
所以,皇帝是最懂得沒有親生母親的苦的。
“母后說的是,只有親生母親,才會為孩子用盡全力,就像母后當年對兒子一般。”
皇帝可以說是被自己母親一手送上皇帝寶座的。
他不是皇子中最優(yōu)秀的,也不是父皇最喜歡的孩子,但就因為母后高超的政治手段,他就這樣一路擊敗了所有對手,報復了所有欺辱過他的人,成為了皇帝。
太后拍了拍皇帝的手。
“當年的事情,不必再提,這個皇帝你做得很好。”
“謝母后……”這世上,誰都夸獎,都不如太后的夸獎對皇帝重要。
“只是,母后還是要提醒你幾句。”
“請母后指點。”
“皇上,你如今收拾了江南勢力,打壓了文官清流,收攏了皇權(quán),這些都做得很好。但是現(xiàn)在后宮里皇貴妃一家獨大,她在前朝還有權(quán)貴和軍方的勢力,可以說,皇貴妃已經(jīng)無人制約。哀家知道你喜歡皇貴妃,可是她有一個皇子,后宮中沒有對手,前朝里沒有敵人,現(xiàn)在的皇貴妃可比之前的楊皇后還要勢大……”
皇帝的神情也嚴肅下來。
“母后說得是,兒臣明白母后的用心。但是皇貴妃與從前的楊皇后不同,貴妃一心愛我。當初宋飛景之事,也是那人狼子野心。皇貴妃是以死相拼要救兒臣的。”
“哀家自然是相信你們多年相知相伴的情意,但是皇上,你要知道,人心是會變的。你問問你自己,你如今對皇貴妃的感情,還與當年一樣么?”
皇帝沉默了。
皇帝是最會由己度人的,所以他便也懷疑皇貴妃對他和從前也不一樣了。
越是這樣思考,就能找到越多的證據(jù)。
是啊,誰能和從前一模一樣呢?
就算現(xiàn)在皇貴妃可以為了他死,可以后面對皇權(quán)的誘惑,誰能保證皇貴妃不會改變?
就是皇貴妃不變,她身邊的人就不會逼著她做不該做的事情么?
看到皇帝的神情變化,太后知道兒子是聽進去了。
太后又說:“要我說,江南的人,該用還是得用。當年哀家能登上后位,你能順利即位,也少不了江南的官員扶持。雖說你即位之后,他們有些挾恩圖報,但總的來說,還是忠心的。宋飛景謀逆,也是為著皇貴妃和四皇子。江南還是有些得用和忠心的人。”
聽到太后這樣說,皇帝的臉色陰沉起來。
他是知道太后和江南士族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的。
他處理江南集團,太后算不上開心。但太后把此事怪在皇貴妃身上,皇上還是有些不舒服。
“憐婕妤的哥哥這次會試考得如何?”太后忽然問。
皇帝回神,想了想道:“憐婕妤的哥哥很是不錯,這回春闈考了二甲第五名。”
“也算得上年少有為了。可有娶妻?”
皇帝回答:“未曾。”
太后若有所思,停頓片刻之后又說:“皇上覺得憐婕妤如何?”
“很是乖巧溫馴,對朕也是一片赤誠之心。這回廢后之事,朕讓她受了委屈,想著要好好補償她一番。”
太后臉上是了然的微笑,又道:“憐婕妤是個心細的,你那個皇貴妃連自己的甘露宮都管不好,讓她管理后宮,怕是后宮要被她管得亂七八糟,不如等憐婕妤封妃之后,讓她幫著皇貴妃一起管理后宮。”
皇帝也覺得太后說得有道理,皇貴妃辦事的確不夠妥帖。
他的確是得再扶持一個后妃上來,香君家世一般,不怕她走楊皇后的老路。而且她又與皇貴妃情同姐妹,想必也不會因為得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就不尊敬貴妃。
至于她的家世……
她不是有個進士哥哥么?只要皇上想,他們許家馬上就能被扶持起來,為皇帝所用。
“母后說的是,兒臣知道了。”
……
香君只等了半個月,就重新出了承香殿。
皇帝給她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封妃冊封禮,還派了兩個親王來給她當冊封使,其中一個就是晉王殿下。
冊封禮之后,皇帝便賜了香君協(xié)理后宮之權(quán),讓她和皇貴妃一起管理后宮。
滿宮的妃嬪都看著香君,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不屑的。
可無論諸位妃嬪怎么想,以后這位憐妃娘娘都是有實實在在宮權(quán)的寵妃了,誰都不能輕視怠慢。
接過妃位的金冊金寶,完成了繁復的冊封大典,香君又回到自己的承香殿,接受承香殿所有宮人的跪拜。
一身的朝服壓得香君不得不正襟危坐,否則都撐不住這么重的頭冠。
顧亭雪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穿著妃位朝服,美艷卻威嚴的香君,端坐在正殿之上,睥睨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宮人們。
顧亭雪有那么一會兒,竟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香君,她抱著一只琵琶,跪在他身下,那樣的狡黠。
如今的香君,宛如一朵被精心澆灌的牡丹,在這世上最尊貴的地方,綻放得華貴無雙。
看到顧亭雪進來,香君便打發(fā)了其他宮人。
宮人們也都懂,飛快地退下。
等人都走了,香君也不動,就這么坐在正殿之上,微微昂著頭,得意地看著顧亭雪,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好你個顧亭雪,本宮如今已經(jīng)是妃位,還不跪拜本宮么?”
顧亭雪得過皇帝的恩準,他不用跪拜任何后宮妃嬪的,也不用自稱奴才,而是可以自稱微臣,對后妃行臣子禮的。
所以香君也沒想讓顧亭雪跪拜自己,就是想打趣他幾句,再趁機找顧亭雪薅些好東西來,做自己榮升妃位的禮物。
所以,看到顧亭雪嚴肅著一張臉逼近自己的時候,香君有些慌了,“你做什么?本宮只是說笑而已,就算你不愿意跪拜本宮,也不知道說幾句吉祥話么?”
然而,就在香君愣神的片刻,顧亭雪竟然甩了甩袖子,單膝跪地給香君行了一個大禮。
香君還來不及反應,便聽到顧亭雪用他那低沉又婉轉(zhuǎn)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讓香君覺得極為悅耳的話。
顧亭雪說:“奴才顧亭雪,拜見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