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香君抱著那墨狐披風(fēng)走進了小侯爺?shù)奈葑樱@還是她第一次進小侯爺?shù)臅俊?/p>
小侯爺桌上擺著一張巨大的圖紙,他正在看。
香君瞅了一眼, 那是一艘大船的圖紙,有五層高,跟宮殿似的,香君看著眼睛都直了。
顧亭雪抬起頭來,對上香君那亮晶晶的眼睛,又飛快地移開,繼續(xù)看著自己的圖紙。
香君總覺得小侯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里怪。
她也遇到過不少登徒子,遇到過不少對她不懷好意的人,但小侯爺卻也不是那好色之徒,看她的眼神,似乎也不是那種充滿欲念的眼神。
但是他偶爾看香君那么一眼,卻讓她覺得,比那些對她圖謀不軌的人還可怕……
太幽深了,幽深得得讓香君覺得陰森了……
“小侯爺,這是您的墨狐披風(fēng),我今日才知道,這是御賜之物,也不知道有沒有損壞,我檢查過了,應(yīng)該是沒壞的……我……我給您放這兒了……”
香君放下就準(zhǔn)備走,卻聽到顧亭雪說:“不用,送你了?!?/p>
香君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這就給她了?
果然,伺候貴人真能發(fā)財。
姐姐說,這狐裘價值千金,也不知道具體值多少銀子。
香君知道,要造一艘中型的海船,可以用于商貿(mào)出海的,約莫要一萬貫錢,也不知道這狐裘能換多少貫錢……
不過……
“小侯爺,這御賜之物能送人么?”
顧亭雪抬頭看一眼香君,“不能,但我可以。”
香君:……
“那我能賣了這狐裘么?這么好的墨狐披風(fēng),我也用不著啊。”
“不能,賣御賜之物是大不敬之罪,全家都要砍頭。”
香君心里咯噔一下,心中覺得可惜極了。
她從前不信有人拿著金飯碗也能餓死,現(xiàn)在是信了的……
岸上的規(guī)矩就是多。
顧亭雪打量著香君失望的神色,問道:“你很缺銀子么?”
香君點點頭。
“你要多少銀子?”
“一萬貫。”
顧亭雪蹙眉,“你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造船啊?!?/p>
“造船?”顧亭雪想起他派人打聽過的香君的家事,問道:“給你父親么?”
香君搖頭,“給我自個兒的。”
“你要船做什么?”
“出海啊。”
“你出過海么?”
香君搖頭,但是她立刻說:“我雖然沒出過海,但我是在船上長大的,水性很好的,而且你別看我長得好看,但我會功夫的,不信我可以給你耍一套!”
“不用了,我知道。”
香君的父親本是江湖中人,是有些本事的,但是因為沾上了些朝廷的事情,全家都被牽連,因著薛太師出手相助,香君的父親才逃過一劫,只是香君的爹,也徹底對那群江湖人士寒了心、從此退出江湖,無論誰請都不再出山,就守著漁船過日子。
顧亭雪打量著香君,又飛快地收回目光道:“你不適合出海?!?/p>
“為什么不適合?”
顧亭雪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既然沒有出過海,為何那么想要出海,可是要找什么人么?”
興許是她的情郎出了海,她要去找人。
香君一臉坦然:“喜歡啊,不行么?”
顧亭雪:“喜歡?”
香君點頭。
“你沒去過,怎么知道你喜歡?”
“我也沒帶過漂亮的釵環(huán)、沒穿過漂亮的裙子呢,但我也知道我喜歡啊。”
顧亭雪難得地笑了笑,倒也是這么個道理。
香君又問:“小侯爺,你出過海么?”
顧亭雪點頭。
“真的么?”
“我騙你做什么,顧家有船隊,整個江南的船,都是顧家的,我也跟著商隊出去過幾次?!?/p>
香君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雖然她來顧家之后學(xué)過幾日規(guī)矩,但本就是個沒什么規(guī)矩的人,這一激動,立刻就湊到顧亭雪的書桌前,撐著手,探著腦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亭雪。
“出海是什么樣的?”
香君忽然的靠近,讓顧亭雪渾身不自在,鼻子里都是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氣,雖然氣味很輕,卻讓他覺得有些頭暈。
顧亭雪克制著,皺著眉說:“你離得太近了?!?/p>
香君這才意識到自己沒規(guī)矩,趕緊退后進步站定。
顧亭雪這才繼續(xù)開口說話:“出海也沒什么意思,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在一處低價買了東西,換一處高價賣了罷了?!?/p>
香君好奇地又問:“那你覺得什么有意思?”
顧亭雪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什么都沒意思?!?/p>
香君很不理解。
“你就沒有喜歡做的事情么?”
顧亭雪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p>
香君想了想,小侯爺?shù)拇_對什么都淡淡的……
好無聊的人啊。
香君感嘆著:“也是,你什么都有了,自然沒什么想要的了?!?/p>
顧亭雪看向香君那張生機勃勃的臉,問道:“你想要的很多么?”
香君毫不猶豫地點頭。
顧亭雪又問:“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挺想要的,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釵環(huán),還有最大的寶船!”
(十)
第二日清早,香君剛起身,老太太屋里就來了人,讓香君今日抽空去老太太那里一趟,老太太有話要問香君。
香君見小侯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院子里應(yīng)該也沒什么要忙的,便去了老太太處。
香君一到那兒,老太太就拉著香君說話。
香君本來以為老太太是要問表小姐落水的事情,但老太太壓根就沒提表小姐的事情,問的是,香君昨日晚上,是不是去了小侯爺?shù)臅俊?/p>
香君點點頭,照實回答:“是去了,進去和小侯爺說了一會兒話?!?/p>
“是亭雪讓你進去的么?”
香君點頭。
老太太臉上立刻出現(xiàn)了驚喜的神色,不停地說著好。
香君還不明白,卻聽到一旁的嬤嬤說:“小侯爺平時可不允許人隨意進他的書房,老太太派了多少丫鬟去青松院伺候,你還是第一個能進書房的呢?!?/p>
老太太又問:“你和亭雪說什么了?”
“也沒說什么,就說一說小侯爺喜歡做什么,說一說顧家的寶船什么的……”
“那他與你說了多久的話?”
香君想了想,應(yīng)該是說了很久呢,后來香君打哈欠了,小侯爺才讓她走的。
“約莫一個時辰吧?!?/p>
“一個時辰!”老太太驚呼一聲,又連說了幾聲好。
亭雪七歲來顧家,這么多年加起來,老太太怕是也沒和他說上一個時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