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人自然會讓人多看兩眼,更別說兩個頂頂好看到世上少有的人站在一處,那真是比他們兩個身后的風景還好看。
這秀才聽到自己的娘子這么說,也忍不住對皇帝感嘆道:“少爺身若臨風之玉樹,少夫人行止間芝蘭競秀,實在是天賜良緣、地設佳偶。此處的風景,都被二位比下去了。家中有這樣兩位仙人般模樣的人,想必是老爺積善累仁,才得此福報。”
萬里春的神色大駭。
香君正在吃點心,剛塞進嘴里,感覺到氣氛的凝視,意識到那秀才夫婦在說她和顧亭雪,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莫不是以為顧亭雪是皇帝的兒子,她是顧亭雪的夫人?
她就知道,今日出游準沒有好事!
香君嘴里的糕點,嚼又不好嚼,咽又咽不下去,一時間尬在此處,以至于她就算巧舌如簧,也開不了口。
都怪顧亭雪,讓她吃什么糕!
皇帝看了一眼顧亭雪和香君,兩人并排站著,顧亭雪一手拿著水壺,一手拿著帕子,帕子里是糕點。
照說顧亭雪只是在盡宦官的職責,但明明是在伺候人,卻的確像那秀才夫人說的那般,像是恩愛夫妻。
“少爺,少夫人?”皇帝微笑著問:“那你覺得,我是他們的什么人?”
“您這般貴氣,定是老爺吧?我看您和那位少爺長得有幾分像,定是父子。”
香君想要趕緊把糕點咽下去,偏偏這時候被噎住,咳了起來。
顧亭雪倒是面色如常,給香君遞過去水壺,說道:“夫人小心一些。”
萬里春則是終于從震驚中回神,笑瞇瞇地解釋道:“這位才是我們的老爺,那位娘子是咱們的夫人,旁邊那位只是咱們家的管家。”
秀才夫人有些尷尬,只能笑了笑說:“夫人真年輕。”
秀才也很是不好意思,正想拱手道歉,皇帝就已經起身,走過來牽著香君的手便走了。
萬里春和顧亭雪對兩人點點頭,也跟在了皇帝和香君的身后離開。
那對秀才夫妻也怪尷尬的。
等皇帝一行人走遠了,秀才夫人還在說:“這夫人太太年輕了一些,怕不是續弦?也不知這家老爺怎么想的,找那么好看的管家做什么?”
秀才也在心里納悶兒,“是啊,那人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管家啊……倒是比咱們這兒富戶的公子們穿得還華貴許多。”
“許是京城來的,不一樣吧。”
……
下山的路上,前后都有侍衛開路,萬里春和顧亭雪也遠遠地跟在皇帝后面,不敢上前去觸霉頭。
皇帝握著香君的手,握得極緊。
香君心里還摸不準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是更為香君在北直隸吞蝗、占盡民心的事情不高興,還是更為香君和顧亭雪被認作一對夫妻不高興。
“皇上可是生氣了?”香君試探著說,“下面的人沒有眼力見,胡說八道罷了,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皇帝停下腳步,香君也趕緊頓住。
皇帝打量著香君,雖然她生育了三個孩子,入宮也有八年,但她的美貌非但沒有減損,反而美得越來越奪人心魄。
她還是滿頭的烏發,還是吹彈可破的皮膚,還是清亮的眸子。
皇帝摸了摸香君的烏發道:“朕還是老了,以至于,旁人都見到我們在一處,也不會覺得朕與貴妃是一對。”
香君心里想的是,她當然和皇帝不是一對,皇后才和皇帝是一對呢。
而且皇帝本就大香君十幾歲,香君若真的和皇帝看起來是一對璧人,被人認作是正經的一對夫妻,香君怕不是要氣得從這山上跳下去。
但香君能怎么說?
她只能說,皇帝正當盛年,違心地吹噓了幾句。
香君伸出手,攔住皇上的腰,“臣妾就喜歡皇上這般成熟穩重的男子,臣妾從小就沒有了親人,自己是哪里來的都不知道,像是無根的浮萍,遇到了皇上,臣妾才有了依靠,才感覺有人能處處照料我。”
皇帝嘆息一聲,拍了拍香君的背,“走吧,早些回去。”
香君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剖白。
但回去的路上,皇上的興致都不怎高。
不過,香君也可以理解皇帝這般矯情。
畢竟,宮里誰不是捧著皇帝,興許,這還是皇帝第一次意識到,他已經開始老了。
當天回了行宮之后,皇帝破天荒地去了皇后住的宮殿。
興許,今日皇帝被誤認為顧亭雪的父親之后,意識到自己開始衰老了,便對曾經被他嫌棄“一把年紀”的皇后,生出了幾分憐惜之心。
皇帝喝了許多的酒,還拉著皇后一起說起了許多他們從前的事情。
奈何,咱們皇后對皇帝的態度已經是今非昔比。
放在之前,皇帝若是過來與她話從前,兩人定是馬上就要重歸于好的。
但如今,皇后對皇帝說得那些話,回應的那些從前,反應卻是淡淡的。
皇后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與皇帝翻臉,但她那樣的性子,這般憎恨皇帝,能做到這樣相敬如賓,每句話都努力回應,已經是盡了全力了。
皇帝也察覺到皇后的疏遠,雖然皇后對他恭敬又柔順,也悉心地伺候著,也會回應他說起的兩人的年少時光,但皇帝總覺得,皇后和從前不一樣了。
這一刻,皇帝只覺得,有些懷念起從前那個會與他爭吵,會歇斯底里哭著質問他的皇后了。
酒喝到一半,皇帝只覺得很掃興,讓皇后早些歇著,便帶著萬里春走了。
萬里春問皇上:“可要貴妃娘娘那兒?”
“貴妃怕是已經休息了。”
萬里春哪里聽不出來,皇帝這是不想去貴妃處,怕是今日的事情,還是讓皇上有了心結,心中不快。
萬里春立刻說:“皇上,北直隸的官員送了不少美人來,可要奴才給皇上安排?”
皇帝點點頭,萬里春便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