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哨兵穿過仲裁者母艦的能量屏障時，芝蘭感到自己的量子身體被分解又重組。艙壁變得透明，展露出外面超越人類理解的空間——母艦內部沒有固定的結構，而是由不斷流動的幾何體組成，像是一場永不停息的量子芭蕾。

“呼吸。“她對自己說，卻發現不需要——在這個空間里，物質身體的機能被更純粹的量子存在所替代。艾爾-塔的意識在她腦海中清晰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具有侵略性。

一個由光線構成的仲裁者人形在艙內凝聚，艙室突然擴展，變成圓形大廳。墻壁由流動的星光組成，展示著無數文明的興衰。芝蘭認出其中一個畫面——地球上的蘇美爾遺跡。

沒有語言，芝蘭-艾爾塔感受到了直接的意識交流。

“這些是...？”

“所有實驗樣本。”仲裁者揮手調出星系全息圖，“這里為天倉五星系，第349號觀測區。蘇美爾人是上一個成功通過第三階段測試的樣本。”

芝蘭-艾爾塔的聯合意識瞬間理解了其中含義：“我們是被培育的文明？像...培養皿里的細菌？“

仲裁者點點頭，“更準確地說，是量子意識進化的可能性研究。每個文明發展到能操縱量子意識時，都會面臨相同抉擇：或是毀滅，或是進化。”

大廳中央浮現新伊甸的投影，上面標記著令人心驚的數據：

[文明痛苦指數：71%]

[意識自由度：33%]

[污染濃度：68%]

“痛苦指數？“芝蘭觸碰那個讀數，立即被拉入集體意識場——她同時感受到定居點里每個居民的恐懼、憤怒和絕望，特別是那些被控制者的意識，像是被關在透明牢籠里尖叫。

“標準評估參數。”仲裁者解釋道，“當文明集體痛苦超過82%，自主進化可能性即歸零。你們目前的發展軌跡與上周期蘇美爾文明衰退階段高度吻合。”

投影切換，顯示張維現在是完全覺醒的哈努拉克——正在中央塔樓構建某種復雜的量子結構。無數銀線從被控制者頭頂延伸到他所在的裝置，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他在吸收他們的生命能量...“芝蘭感到一陣惡心。

仲裁者冷漠地評價，“將其他意識體作為量子電池，維持核心個體的永恒存在。上周期哈努拉克嘗試過相同方案，導致蘇美爾文明提前觸發歸零。”

一個新的選項突然出現在大廳中央：

[建議執行方案：部分重置]

[范圍：污染源及直接受影響個體]

[保留：守護者網絡及清潔意識體]

芝蘭震驚地后退：“你們要...抹殺張維和所有被控制的人？“

仲裁者毫無感情地說，“根據349號觀測區歷史數據，暴力沖突將導致96.7%文明遺產損毀。部分重置可保留文明核心價值。”

艾爾-塔的記憶在芝蘭意識中翻涌——三百萬年前同樣的選擇曾擺在蘇美爾議會面前。當時他們選擇了妥協，結果哈努拉克的追隨者暗中破壞，導致全面歸零提前到來。

就在此時，一道銀色閃電劈開大廳空間。哈努拉克的全息影像強行闖入，他的身體現在已經半能量化，眼睛是兩個燃燒的銀白色光球。

哈努拉克展開雙臂，展示出一個恐怖的景象——幾十名被控制者懸浮在中央塔樓的能量場中，他們的量子特征正被抽離，注入一個發光的核心。

“文明應有的形態，永恒有序的量子矩陣，沒有混亂，沒有痛苦，只有完美的永恒！“哈努拉克發出沉重的重金屬聲音，不斷重復。

霎時間，整個母艦的能量流向改變了——不再指向新伊甸，而是聚焦在哈努拉克的永生矩陣上。

哈努拉克的能量體開始不穩定。

“凈化協議啟動。”仲裁者宣布，“目標：非法量子控制網絡。”

一道純凈的藍光從母艦射出，穿過太空，精確命中新伊甸上的中央塔樓。芝蘭通過量子連接看到驚人的一幕——控制納米機器人被逐個解除，被束縛的意識體如煙花般釋放，而哈努拉克的核心裝置被完整保留，只是切斷了所有掠奪性連接。

[評估更新：文明痛苦指數降至41%]

[建議：自主發展觀察期]

[仲裁者將進入休眠模式]

哈努拉克的殘余能量被壓縮成一個銀色小球，落入芝蘭手中。里面傳出微弱的抗議聲，但已經無法構成威脅。

“就這樣？“芝蘭難以置信。

當星際哨兵返回新伊甸大氣層時，芝蘭看到定居點的防護罩已經變成象征和平的翠綠色。覺醒者們聚集在著陸點，眼睛恢復了正常人類的樣子，只是偶爾閃過一絲藍光。

墨羽的投影第一個迎上來：“歡迎回家。你離開了三天。“

“三天？“芝蘭驚訝地眨眼，“我感覺只有三小時...“

“仲裁者領域的時間流速不同。“艾爾-塔的聲音現在自然地與她共存，“我們有很多工作要做。哈努拉克的追隨者還散落在各處。“

林雨擠過人群，手里拿著醫療掃描儀：“先別管工作，你需要全面檢查。那種程度的意識融合...“

芝蘭舉起那個封印著哈努拉克的小球：“先解決這個。墨羽，能找到安全存放他的地方嗎？張維的意識還有存在的可能嗎？“

墨羽的投影閃爍出復雜的圖案：“金字塔下的量子隔離室應該合適。不過...“它罕見地猶豫了，“目前我的感測系統表明張維意識已完全消失。理論上任何超堅韌意識都難以完全泯滅。”

芝蘭看向遠處正在重建的定居點，人類和覺醒者并肩工作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她不禁自言自語，“文明永遠面臨的兩個誘惑——控制的誘惑，和被控制的誘惑。“

手鏈突然發出溫暖的脈沖，凌風數據包的最后一層解鎖了。投影顯示出他最后的筆記：

“真正的守護不是控制結果，而是保護選擇的權利。愿你們找到我們未能找到的平衡。“

雙月升起，將新伊甸籠罩在靜謐的光輝中。在某個瞬間，芝蘭仿佛看到天空中仲裁者母艦的輪廓，它正退回到星系邊緣，繼續它長達百萬年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