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心蕊眼前一亮：“你說的好像沒錯，這個工廠其實一直在強調價值！死亡的員工直接被當做‘垃圾’，胡經理也好，那狗屁負責人也好，死亡之后，也被一視同仁當做垃圾。”

“但好像還有些不對勁，要是這些員工一直死亡，夜間黑影壯大，工廠就不怕嗎？還有之前那些語焉不詳的紙條，說什么十五天……”姜戀喃喃。

“林果，我有一個思路，目前不知道對不對。你覺不覺得，廠長雖然不在意員工生死，但又在穩住員工，不讓他們徹底絕望？一次性大批量死？”

“是這樣，應該是為了更好的壓榨員工？”姜戀思忖著。

一時半會之間，這些問題暫時想不太明白，貿然去猜，很可能偏離正確答案。

“算了，先把這些問題放下。今天大概有二十多具尸體，還有宿舍樓里幾個生病的員工，這廠里就這些地方，壓根沒有什么給員工治療的地方。”

“死了領導都無關緊要，誰又會在意生病沒法繼續提供價值的員工呢？”姜戀心情沉重的嘆一口氣：

“恐怕他們今天的歸宿也會是焚尸爐。”

黃心蕊點頭：“反正死了或者失蹤也無人在意，廠里為了穩住其他員工繼續當牛做馬，完全可以說他們被送出去治療了。”

姜戀看向黑黝黝的焚化爐，問黃心蕊，又像是自語：

“我們要聽從安排，將那些只是生病，但并未死透的員工扔進焚化爐里，活活燒死嗎？”

兩人此刻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在這個副本里，好像一直都在面臨選擇。

工廠七樓玻璃窗前，時燼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姜戀。

樓下發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也不打算去干涉。

鄧俊明也是一個聰明的玩家，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廠利益，剛剛果斷殺了三樓領導人，也鎮住了其他領導，為自己暫時破了局。

姜戀面對的敵人，心狠手辣，思維靈活。

而這樣的敵人，在這個副本里有兩個。

不僅如此，她還需要甄別副本里設置的坑，成功存活十五天。

現在……她會做出什么選擇？

“員工不斷死亡，夜間黑影的確會壯大，這對站在員工那一邊的玩家的確是有好處的，但……希望你能撥云見月，早點驅散迷霧吧！”

時燼看著姜戀，按兵不動。

她很聰明，沒有生命危險之前，他不會再貿然干擾她的獨立思維。

-

“不干了，罷工，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往工廠樓走的路上，黃心蕊忽然停住腳步，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姜戀長舒一口氣：“正有此意，干票大的？”

黃心蕊：“干！”

兩人達成共識，上樓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此時鄧俊明已經開始在三樓演說，員工們的反應跟樓上如出一轍。

“大家不要擔心，工廠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鄧經理，我有疑問！”

姜戀直接大聲打斷了鄧俊明的話，走進工作間。

鄧俊明嘴角抽搐，這個林果又想搞什么事？

不是讓他們去清理垃圾了？

“有什么疑問回頭再說，我們先處理眼前的事。”鄧俊明十分不滿。

“現在就要說！”

姜戀絲毫不顧忌他難看的臉色，抬頭挺胸，聲音更大了：

“工廠昨夜猝死那么多員工，還有一些還在宿舍昏迷不醒。工廠只說解決后事，卻從來沒有反思過為什么會形成現在的局面，是嗎？”

“大家都不敢說……我敢！原因很簡單，夜以繼日的工作把大家身體拖垮了，還有宿舍惡劣的環境、食堂豬食一樣的飯菜，讓大家休息不好，營養跟不上，所以才會病倒、會猝死！”

擲地有聲，全場頓時都被鎮住了。

黃心蕊音調沉痛的幫腔：

“沒錯，現在死了這么多人，還沒有引起廠里的警戒。像我們這樣可憐的員工，夜以繼日拼命干活，不就是圖能拿到工資好好生活嗎？要是工資都拿不到就累死病死了，這么努力，只是因為喜歡吃苦嗎？”

鄧俊明面部肌肉使勁抽動，臉上因為還未清洗的血跡，看上去十分猙獰。

這兩個女人要干什么？

直接掀桌子？煽動所有員工？

這是直接在損害廠里的利益，他們要直接跟廠長對上？

“你們兩個不要言辭夸大、在這里煽風點火，待會廠長來了，你們就等著好看！”

鄧俊明低吼著威脅，他快速掃了一眼，剛剛洗腦安撫好的員工們，現在一個個眼中竟然有了憤怒。

那些麻木的眼神竟然變的鮮活了一些。

“就算廠長來了，這些話我也要說！一直這樣下去，大家遲早都會支撐不住，我只是一個清潔工，人微言輕，但現在在這里，我想說出所有員工的心聲——”

“我們要休息，我們要吃好住好，廠里得做出改變！”

幾個員工流著眼淚碎碎念：

“我們想過點正常生活，再這么累，我們也會死的……”

“廠里能不能可憐一下我們？已經死這么多員工了，這也是廠里的損失啊！”

鄧俊明見狀，反而笑了起來：

這兩個蠢女人，當圣母？

坑他？？

現在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損害工廠利益，只要廠長知道了，一定會對她做出懲罰！

“所以你們的意思……全都是廠里的問題嗎？”

工作間門口，忽然傳來了冷漠的質詢聲。

眾人心頭都是一驚，姜戀平靜回頭，看向身后不緊不慢在門口站定的高大男人。

鄧俊明立刻告狀：“廠長，這個清潔工不做本職工作，一直在這里妖言惑眾、煽動員工，必須得管！”

不就是告狀？

他也會！

“是嗎？”

時燼冷漠的目光投向姜戀，好似與她素不相識。

“廠長，員工們大批量死亡，廠里只處理他們身后事，卻不愿想法子降低死亡率。”

“長此以往，所有員工都死光了，恰好十五天后也無需再發工資，這是廠里想要的結果嗎？”

姜戀直視他幽潭般眼睛，將藏在所有員工心頭、令他們惶恐的真相，**裸毫無顧忌的揭開。

時燼臉上冷漠瞬間消融了些，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又立刻放下。

眼底不自覺流露出欣賞。

——她既是在煽動、也是在保護這些員工。

更是在借用這些員工，讓自己跟壓榨者有平等對話的機會。

“廠里當然是關懷員工的。”

時燼幽幽嘆一口氣，迎著員工們憤懣不平、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沉重開口：

“廠里也很難，也沒辦法……但為了大家的健康著想，全員放一天假！”

即將爆發的火焰，瞬間被熄滅許多。

姜戀：“一天不行，五天！”

時燼蹙眉：“廠里還要運轉，最多兩天。”

姜戀：“四天！”

時燼側目而視，誰教她這么討價還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