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兄弟幾個面面相覷,臉上的兇狠和怨毒被一種濃濃的錯愕覆蓋。
李建業這小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他竟然愿意賠錢?
這跟他們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不會是在耍他們吧?
老太太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最先回過神來。
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劃著。
“一千塊!”
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掃過一旁疼得齜牙咧嘴的王守仁,話鋒一轉。
“不對!”
“我三兒子被你那破弓箭傷了胳膊,以后還怎么干活?”
“得一千五百塊!”
老太太獅子大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周圍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院子內外,原本只是伸長脖子看熱鬧的團結屯村民們,此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嘶——”
“一千五百塊?這老虔婆真敢開口啊!”
“就是,王先躍那小子明明是自己作死去招惹老虎,公安都定性了,關人家建業什么事?”
“這錢,建業肯定不能給,這不是明擺著訛人嗎?”
議論聲嗡嗡響起。
李富貴站在李建業身后,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也被老太太的貪婪給驚到了。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李建業,只要李建業一個眼神,他立刻就能帶著人把這不知好歹的一家子再揍個半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李建業臉上的笑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深了幾分。
他輕輕點了點頭,語氣依舊是那般云淡風輕,仿佛老太太說的不是一筆足以讓普通農戶傾家蕩產的巨款,而只是幾毛幾分的小錢。
“行。”
“一千五百塊就一千五百塊。”
李建業攤了攤手,又略帶歉意地說道。
“不過,老太太,您也知道,這么大一筆錢,我手上現在可拿不出來。”
“要不這樣,我給您簽個字條,寫清楚欠您一千五百塊。”
“以后每個月,我慢慢還給您,您看怎么樣?”
這話一出,不僅是周圍的村民,就連王老太和王守仁兄弟幾個,都徹底傻眼了。
他們腦子嗡嗡作響,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建業這小子,上次跟他們見面,那可是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們揍得爹媽都不認識。
剛才他們的槍被卸了,王守仁的手腕還被弄傷,他們心里其實已經做好了再挨一頓毒打的準備。
可現在呢?
李建業不僅答應賠錢,還主動提出打欠條,一千五百塊都愿意給,態度好得簡直不像他本人。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還是這李建業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附了身?
難道是乖孫先躍在天顯靈了??
老太太那雙眼睛里閃過一絲貪婪,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了頭。
她生怕李建業反悔似的,急促點頭。
“行!”
“現在就寫!現在就簽字畫押!”
李建業聞言,笑容不變,轉頭看向身后屋門口的王秀蘭。
“秀蘭,去屋里拿紙和筆來。”
王秀蘭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完全看不懂李建業這番操作。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李建業一個眼神制止了。
她只好壓下滿腹的疑惑,轉身回屋去取紙筆。
就在這時,老太太看著王秀蘭,又像是起了什么。
指著王秀蘭對李建業喊道。
“還有秀蘭!”
“秀蘭也是我們王家的人,現在被你給搶走了,這也得算錢!”
“這丫頭,怎么也得值五百塊!”
“一共兩千塊,少一分都不行!”
李建業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心中冷笑。
這老太婆,還真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
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和煦的笑容,甚至比剛才更加溫和。
“行。”
“兩千塊就兩千塊。”
片刻之后,王秀蘭拿著紙和一支有些禿的鉛筆走了出來,神色復雜地看著李建業。
李建業接過紙筆,刷刷刷幾下,就在那張粗糙的黃紙上寫下了一張欠條。
他將欠條遞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您過目。”
欠款兩千元。
下面簽署了李建業的名字,還按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王秀蘭站在一旁,緊緊抿著嘴唇,眼睛里充滿了困惑。
她不明白,建業哥為什么要簽這個欠條。
建業哥家里雖然吃得好,但可沒有拿出兩千塊的實力……
老太太枯瘦的手指顫巍巍地接過了那張寫著兩千塊欠款的字條。
兩千塊。
這可是巨款啊!!
這年頭,城里的工人一個月才多少錢?
三四十?
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賺到兩千塊,而他們現在卻就這么到手了一張兩千塊的欠條?!
以后每個月都能拿到一筆錢?!
她盯著欠條,又猛地抬起來,看向李建業。
老太太的心臟怦怦直跳,都不敢相信。
王守仁、王守忠、王守義三兄弟也湊了過來,腦袋擠在一處,盯著那張薄薄的欠條,眼神里同樣充滿了難以置信,他們和老太太的心情一樣。
李建業這時卻是有點催促的意味,開口道。
“老太太,字條您也看了。”
“還有什么問題嗎?”
老太太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她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卻再也想不出任何能再多訛詐一筆的由頭。
王先躍的死,王守仁的胳膊,王秀蘭這個丫頭片子,硬是被她掰扯了五百塊。
再要下去,縱使她臉皮厚,也不知道用啥借口了。
“暫時沒問題,等以后我想起來再說。”
李建業深呼一口氣,臉上的笑容盡量保持著不變。
“既然沒什么問題了,那老太太,你們就趕緊回吧,這天兒怪冷的,眼瞅著就要黑了。”
“我送送你們。”
聽著李建業的關心,老太太還有點不適應。
但一想,欠條已經到手,白紙黑字,李建業的名字和手印清晰無比,諒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于是王家幾人加快了腳步,朝村外走去。
李建業跟在后面送他們出村,被李富貴拽了一下。
“建業!你小子瘋了不成?”
“那老東西明擺著是獅子大開口訛你呢,兩千塊!你怎么能真答應給她寫欠條?”
李富貴的聲音里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周圍還沒散去的團結屯村民們,此時也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建業這事兒辦的糊涂啊!”
“那王家老婆子,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給一次,她下次還敢要更多!”
“王先躍那小子自己不長眼去惹老虎,憑什么賠錢?”
“就算是親戚也不能這樣吃虧呀!”
“建業這孩子,就是心太實誠了,太善良了……”
一句句帶著關切和憤懣的話,傳進李建業的耳朵里。
李建業只是笑了笑。
“行了,大家都回吧,天冷,別在外頭凍著了。”
說完,他轉身便朝著王家幾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同時,他的意識也悄然看向牧場。
一頭威猛的斑斕大虎正盤踞其中,身形矯健,皮毛油光锃亮,黃底黑紋宛如流動的火焰一般,充滿了力量與野性的美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