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顏同這些人，各個都是踩著尸體上位，每一個都不是尋常之輩，與他們周旋，無異于與虎謀皮。”

“阿俊，我答應過你父母，一定要護你周全，我不希望你冒險，更不想看到你出事，趁現在還有得選，你盡快離開港島，雷洛與顏同那邊，我會應付他們。”

劉定光看著周文俊，語氣溫和，眼神里全是關切，似乎連他的國字臉都柔和了幾分。

周文俊的父親是東江游擊隊的隊員，死在了港島重光的前夕，他母親因為丈夫的死，積郁成疾，身體一直不好，在周文俊四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

在這之后，周文俊便由劉定光撫養，在劉定光老婆難產去世后，劉定光更是為了照顧周文俊單身了十多年，兩人說是舅甥，實際上與父子無疑。

“舅舅，我原本也想著像你一樣，不求前程，但求問心無愧，但昨天發生的事情，徹底打醒了我。”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對于一些人來說，我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就算我們不爭不搶，他們也會想方設法把我們吃掉。”

說到這里，周文俊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悲涼：“舅舅，顏同那幫人能在金牡丹夜總會提前為我布置了仙人跳，你覺得他們為什么能肯定我一定會去金牡丹夜總會？”

聽到周文俊的這個問題，劉定光的眉頭深深皺起，沒等劉定光開口，周文俊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是顧文浩提議去金牡丹夜總會的。”

“阿浩，他……”

劉定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文俊打斷：“是不是覺得顧文浩也是山東人，又跟了你七、八年，不可能出賣我們？”

“舅舅，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山東人在警隊被壓制了十多年，沒有人愿意過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日子，如果我們繼續沉淪，像顧文浩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只有往上走，壯大我們自己的實力，才能駭住這幫人，才能保護我們自己。”

“昨天晚上，我在油麻地警署的拘留室里想通了一件事，我不想再被別人拿捏我的生死，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周文俊的神色，有憤怒、有不甘、有無奈，更有斬釘截鐵的堅決。

“……”

劉定光怔怔看著周文俊，沉默了足足十多秒后，才搖頭嘆道：“阿俊，你和你父親一樣犟，說吧，想讓我怎么幫你？”

“哈哈哈，我就知道舅舅你一定能理解我。”

周文俊哈哈一笑，接著繼續說道：“舅舅，你是山東人，這是你的劣勢，也是你的優勢，現在警隊里，山東人的人心還沒完全散，我希望你……”

周文俊將自己想要團結山東籍警員的計劃大致與劉定光說了一遍。

“阿俊，潮州人、東莞人、五邑人，他們有商會有社團的支持，就算我們把警隊的山東人全都拉攏到一起，也很難與他們抗衡。”

劉定光在聽完周文俊的計劃后，搖頭輕嘆。

山東警員也不是沒有爭過，畢竟但凡有機會，誰愿意呆在水警那個油水又少，又要出海與海盜拼命的地方，只是結果‘不太盡如人意’。

“舅舅，為什么要和潮州人、東莞人他們抗衡？龍有龍道，蛇有蛇道，我們完全可以做個攪局者，借力打力。”

說到這里，周文俊的臉上浮出一絲輕笑：“舅舅，你覺得雷洛為什么會給我兩個選擇？”

周文俊并沒有說什么時代要變了，鷹國人要出手治理警隊這種‘未卜先知’的話，一來劉定光不一定會信，二來也沒必要。

聽完周文俊的這番話，劉定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欣慰：“阿俊，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旋即，劉定光的語氣陡然一沉：“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如果事有不逮，立刻就要想辦法脫身。”

“舅舅，你就放心吧，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可是惜命的很。”

周文俊笑著說完這句話后，繼續說道：“時間不早了，不打擾舅舅你休息。”

說罷，周文俊就要轉身離開。

“阿俊，剛剛我才說了讓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你現在回何文田邨，萬一顏同不給雷洛面子，再對你出手怎么辦？”

“晚上就在這里睡！”

周文俊剛剛轉身，就被劉定光叫住。

“還是舅舅想的全面，是我疏忽了。”

周文俊也沒打算回何文田邨，故意這么說，就是為了給劉定光一個‘表現’的機會，讓劉定光知道，自己這個外甥還需要他的指點。

深諳心理學的周文俊很清楚，長輩在與自己晚輩的相處中，‘需要’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情緒，當長輩察覺晚輩需要自己的時候，做事的主動能動性至少要翻倍。

“知道就好，記住，小心駛得萬年船。”

劉定光的臉色雖然沒什么變化，但他眼神里閃過的一抹‘喜色’，卻被周文俊看得清清楚楚。

……

第二天上午，一輛福特銀河500緩緩駛入京士柏路。

“仔哥，我第一次見洛哥，需要注意什么？”

從被豬油仔接上轎車起，周文俊就開始了他的表演，將一個年輕人即將見大人物的激動、期待與緊張表現的淋漓盡致，既讓人能看出他的‘情緒’，又足夠的克制。

“怎么，我聽說，你昨晚去殺人的時候都沒有半點緊張，怎么今天見洛哥倒是緊張了？”

豬油仔看著周文俊這幅模樣，沒有半點懷疑，以雷洛在警隊的名聲地位，如果周文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那才真要讓他懷疑了。

“仔哥，洛哥是我偶像來的。”

說這句話的同時，周文俊的眼神里適時閃過了一絲憧憬，這讓一直看著他的豬油仔，臉上笑容更甚：“安心了，洛哥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到時候他問什么，你答什么就好了。”

“那就好。”

周文俊‘輕舒’了一口氣。

很快，轎車駛入了一座別墅的院子，在豬油仔的帶領下，周文俊走進雷洛的別墅內，映入他眼簾的，就是一位正在清洗什么東西的男人。

在看到豬油仔后，男人立刻向豬油仔笑著問好：“仔哥。”

旋即，他看向了站在豬油仔身旁的周文俊。

“阿俊，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筲箕灣警署探長陳細九。”

聽到豬油仔的話，周文俊立刻反應過來，這位正是港島警隊‘赫赫有名’的‘鮑魚探長’陳細九。

“九哥。”

周文俊笑著對陳細九點頭問好。

“細九，這位是周文俊，洛哥等會要親自見他。”

陳細九聽到豬油仔的這句話，眼神一閃，看向周文俊時，臉上的笑容極為客氣：“阿俊，你好。”

作為雷洛身邊的紅人，陳細九很清楚，港島警隊兩萬人，能被雷洛叫到家里親自接見的，屈指可數，這個周文俊未來可期。

“洛哥上午習慣先看一小時報紙，你先在客廳坐著，等會洛哥就會過來。”

豬油仔輕車熟路的將周文俊引到客廳，吩咐完這句話后，豬油仔就轉身離開，留下周文俊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獨自等待。

二十多分鐘后，一陣腳步聲傳入了周文俊的耳中，旋即，豬油仔以及一個年約四十，梳著油背頭，不怒自威的男人出現在周文俊的視線中，正是雷洛。

這也是周文俊第一次見到雷洛真人。

“洛哥。”

周文俊立刻站起來向雷洛問好。

“阿俊，坐。”

雷洛對周文俊微微點了點頭，徑直坐到了主位上。

周文俊等到雷洛坐下后，才跟著坐下，他的屁股剛剛挨到沙發，就聽到雷洛繼續說道：“半個月內，我會讓鷹國人在油麻地警署增加兩個沙展的位置。”

說到這里，雷洛微微一頓，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周文俊，嘴角揚起一絲弧度，語氣雖然平靜，但卻帶著不容置疑：“其中一個沙展的位置，是為你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