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瓣被他摘了下來,秦岱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剛剛他一定是昏了頭了,而更令他后知后覺感到驚訝的是,兄長方才竟未阻攔他。
心中想著事,兄嫂都走遠一截了,他還愣在原地。
“阿岱,發什么呆呢?”明玥回頭喚道,聲音里帶著笑意,“再不走,游船可要開走了。”
秦岱猛然回神,快步跟上,“來了來了!”他偷偷瞥了眼兄長,發現對方神色如常,這才松了口氣。
明玥站在船頭,湖風吹拂著她的裙擺。她回頭對兄弟倆招手,“你們快來看,那邊的梅花開得真好!”
秦肇自然地攬過妻子的肩,指著遠處,“確實漂亮。阿岱,你見識廣,看看那是什么品種?”
秦岱抬眼望去,“像是江梅,這品種清雅別致,開花時間相對較早,現在正是盛放的時節。”
游船緩緩前行,三人在船上用了午膳。明玥將帶來的食盒一一打開,“這是家里做的梅花糕,嘗嘗看。”
秦岱接過糕點,指尖不小心碰到嫂嫂的手,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明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多問。
回程時,秦岱故意落在后面。他看著兄嫂并肩而行的背影,那畫面溫馨得讓人不忍打擾。
“阿岱,”秦肇突然回頭,“明日我們去西市逛逛如何?你嫂嫂想買些綢緞。”
秦岱連忙應道:“好,我知道幾家老字號。”
當夜,秦岱夜不能寐,他起身來到院中,發現兄長正在月下獨酌。
“睡不著?”秦肇遞給他一杯酒。
秦岱接過酒杯,猶豫片刻,“哥,今日在湖邊,我...”
“你長大了。”秦肇打斷他,目光溫和,“有些心思,自己懂得克制就好。”
月光下,兄弟二人相對無言。秦岱仰頭飲盡杯中酒,忽然覺得,有些界限,永遠不該逾越。而兄長的寬容,更讓他心生愧疚。
“我去睡了,哥也早點休息。”秦岱放下酒杯,轉身離去。
秦肇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年他只看到自己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卻極少看到秦岱的努力,也是此次上京才意識到他的不易并不比他少。
他清楚秦岱仍未放下對他妻子的心思,即便是他換位思考,他也做不到在見過最皎潔的明月后,能輕易放下。
好在秦岱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作為兄長應該包容他,信任他,而不是處處警惕他,令他寒心。
會試是四月放榜。
在等待放榜前的兩個多月,明玥跟著秦肇秦岱兩兄弟去了不少地方游玩,將京城逛了個遍。
終于到了放榜日,貢院外擠滿了天南地北的人,有神色緊張的舉子們,也有翹首以盼的家眷們。
明玥和秦肇、秦岱沒往人群里擠,他們在附近的酒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耳邊盡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我賭今科會元是江南來的才子…”
“你這是看不起我北方才子?”
“行了,別吵了!放榜官出來了!”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幾名身著官服的禮部官員手持杏榜走出貢院,在眾人灼熱的目光中緩緩展開,張貼于墻。
榜上最顯目的永遠是第一名。
很快,便有人高聲呼喊著:“今科會元是定安府的秦岱!是我們北方才子!”
與此同時,酒樓中已經有人認出了他來,“快看!那位就是秦會元!”
轉眼間,人群蜂擁而至。道賀聲、恭維聲此起彼伏,秦岱被圍在中間,寸步難行。秦肇連忙上前,替他擋開過于熱情的人們。
“諸位見諒,舍弟還需準備殿試...”秦肇一邊拱手致謝,一邊護著他與明玥往外走。
回到宅院,報喜的差役早已候在門前。秦肇大方地給了賞錢,又吩咐青帆準備酒席招待陸續登門的賀客。
忙忙碌碌到深夜,宅子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才終于消停。
翌日,秦岱便去拜見了恩師。
剛踏入孟府大門,老管家便迎上來低聲道:“秦公子來得正好,攝政王殿下正在書房與老爺敘話。”
秦岱腳步一頓,正猶豫是否改日再來,卻聽他又道,“老爺說了,若是您過來,便讓您直接過去。”
及至書房,他推門而入,只見恩師端坐主位,而一旁檀木椅上坐著位身著月白錦袍的男子。那人約莫三十不到,眉目如畫,通身氣度清貴不凡,正是當朝攝政王沈如璋。
“學生拜見恩師,拜見王爺。”秦岱恭敬行禮。
沈如璋微微頷首,唇角含笑,“這便是師弟?果然一表人才。”他聲音清潤,如珠玉相擊,“聽聞今科會元文章錦繡,殿試若能再奪狀元,便是本朝第二位六元及第的狀元郎了。”
秦岱心頭一震,忙道:“王爺過譽,學生愧不敢當。”
孟公捋須笑道:“如璋啊,你這般夸他,當心這小子驕傲。”
“老師教導出來的弟子,豈是那等輕浮之輩?”沈如璋目光在秦岱身上停留片刻,忽而問道:“師弟,如今在京城可有住處?”
秦岱恭敬答道:“承蒙恩師厚愛,學生如今暫住在城南的一處宅院。”
沈如璋眉梢微挑,“哦?可是青竹巷那處宅子?”
孟公笑著接話,“正是你前些日子贈予為師的那處。想著空著也是空著,便讓這小子先住下了。”
“如此甚好。”沈如璋輕撫袖口,溫聲道:“不若這樣,這宅院就作我們師兄弟初見的見面禮。改日我再送老師一處郊外別院,如何?”
秦岱聞言連忙擺手,“這如何使得?太貴重了,學生受之有愧。”
“誒,王爺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孟公說完,轉頭吩咐管家,“去把房契取來。”
不多時,管家捧著一個紫檀木匣進來。沈如璋親手接過,遞給秦岱,“師弟莫要推辭。”
說完,他起身告辭。臨行前又對他道:“改日得空,師兄再入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