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
渾黃石墻連綿環繞,上刻「禍祝」一道絕靈除怪的秘咒,地上鋪滿白色鹵鹽般的粗沙。
中心青銅玄壇熠熠生輝,供奉的青黃泥土時時散著兇荒氣機,受四面雷火刺激,更顯妖異。
柳行芳身若游龍,劍光如雨,混著白燦雷霆將漫天陰火挑飛,他頂上高懸一口劫池,緩緩轉動,凝聚雷性。
他此時已經換上一身銀鑄雷紋寶甲,刻斗殺雷紋,呼應雷池,正是新鑄的【澤光】甲衣。
此甲本為震雷之性,后轉為社,背后劍架改為雷架,呼應仙基中的雷池玄象,為雷霆轉位之所。
【肅麟電】和【劫鋒刑雷】飄然落于甲衣后方,受仙基感應,顯出猙獰威嚴的麟首和璀璨至極的鋒刃,隨著他每每揮劍一同攻伐。
神妙【顯隨】。
正是澤光重新鑄造后所生的神妙,可化雷霆為異象,如麟首、劫鋒,每每出手,便會隨之攻伐。
于此同時,不斷有雷宮仙職的神妙加之他身,讓其氣勢漸漸攀升。
【劫法自來】。
身居司律之位,則可長養雷宮神妙,他歷任門中掌律長老多年,又在大離雷部領了神職,已然生出兩道神妙。
【斗殺】,上屬斗樞,可法力運轉、遁光行走之速,為神雷極速之顯。
【重罰】,上屬司劫,每每催動雷宮之術,可減少法力消耗,增長威能。
他如今已將這兩道神妙推至極高境界,無論是對速度的加持,還是雷法威能的增長,都達到了五成境地,堪稱恐怖。
他舉止若奔雷,劍光接連斬下,浩蕩雷光凝如天河,隨手施展【一氣貫江】便將滿天陰火蕩盡。
蘇羨連連暴退,可那一柄銀白劍鋒如鬼魅一般,始終貼在她前方,越來越近,就要刺入眉心。
雷霆織為鎖鏈,自那口劫池中落下,陰狠地刺向這女子的琵琶骨,就要將其洞穿。
蘇羨抬首,催動仙基,無數緗黃之火紛紛揚揚升起,形如明燭,幽幽燃燒。
【訛煆火】,陰火焚身之極,可直接感應修士性命,自氣海引燃陰火。
這紛紛揚揚的黃火升騰而起,一旦近身,便會鉆入對方氣海之中,焚燒性命,源源不絕,即便對方身化雷霆,也難以避走。
對方劍勢果然一滯,雷霆黯淡,劍光不如先前凌厲。
蘇羨面上多出一分笑意,抬手一握,無數細長的暗紅針刺憑空生出,鎖定對方性命,激射而來。
“【損元沉厄陰刺】”
暗紅針刺掀起道道流光,向著前方的青衣男子刺去。
于此同時,蘇羨再度催動手中彩燈,便有無數彩焰騰起,如火龍撲殺而下。
她正以為得手之時,卻見前方顯出一道黑白交轉的光彩,雷火騰騰,一股駭人的劫罰之意騰起,將無數針刺折斷。
“【社冥雷火符劍】”
柳行芳一步踏出,法劍前指,挑起一張雷火凝聚的大符,【小冥毒火】和【定靈劫光】合軸而轉,化作雷火洶洶的劍輪。
此術高至五品,幾乎是筑基能練成的最高品階,且是雷宮所出,威能之強橫,只在劍意之下。
黑白雷火輕盈地自劍鋒上落下,在一瞬間爆發出重重光彩,照徹此間,將彩焰火龍消磨殆盡,以無可抵擋之勢席卷。
“雷宮法術!”
蘇羨心念一沉,催動彩燈抵擋,可那道黑白劍輪滾滾落下,雷火席卷,將護體法光盡數磨損,難能抵擋。
她雙手高舉,托起一道染血的喪巾,此物上騰幽伏二光,伴著陣陣哭嚎、哀傷之意,迎風見長,如同簾幕落下,抵擋雷火。
【喪命巾】,兼具聞幽、伏土二道性質的古法器,能駕馭幽冥華光護身,催動地府鬼陰之氣對敵。
柳行芳神色沉穩,長劍前指,沉聲敕道:
“落!”
藏匿許久的【重罰】神妙此時陡然生發,雷火劍輪上的光彩明亮數倍,轟然落下,將幽伏二光掃盡,直落對方法軀。
四面壁上本就殘破的咒文被雷火蕩去,蘇羨手中的喪巾被破,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斬退,氣息委頓,
她當下受傷頗重,對方這一道雷火符劍的威能奇大無比,又具備社雷和丁火二性,一經斬出,轟穿法軀,讓仙基都受損。
蘇羨吐出一灘黑血,當下催動法力,祭出一羊脂玉凈瓶,內有純白化水流淌而出,如熱泉將其包裹,修復法體。
【保生瓶】,化水一道的古法器,乃是化水尚未二分時所造,極為古老,是少有的療傷護身之器。
澄白化水流轉,不斷消解雷火,抵御殺機,漸漸讓其氣勢恢復。
蘇羨依仗這道古法器,再度占據優勢,此時高舉手中彩燈,如怒龍般的彩焰騰起,在上空盤旋,同那口雷池相抵。
柳行芳再度蕩劍,催動法力,雷火劍輪一轉,再度消磨起層層化水,蘇羨只得以兩道古法器來抵擋,可也漸漸顯出頹勢。
她面色陰沉,此時全力運轉仙基,施展法術,四方光華頓時沉沉暗下,不顯光明。
一對赤色的怪異瞳孔忽地睜開,大如磨盤,神光照射,空中寒熱急變,折損血氣,讓人法軀變得脆弱不堪,如生大病。
【燭照沉疴術】!
此法高至五品,乃是扶塵宗中的禁術,以寒熱之病火折損血氣,消磨法軀,一旦遭中便再難全力出手,如同大病一場。
柳行芳面上生出道道暗紅紋路來,好似破碎的瓷器,而對方彩燈中化出的焰龍已經呼嘯而來,直奔面門。
他此時催動遁法,【天音遁】加持之下,身形如鬼魅,同時張口一吐。
青紫流光交斬而出,將對方護身的幽光和化水輕易斬開,【罡音】和【幽泉】兩柄飛劍瞬息分開,一者在上,一者在下。
雷池高懸,將對方穩穩鎮壓,斬滅無形、分斷水火的氣機在三柄法劍上升騰,讓蘇羨面色急變。
劍炁!
從剛才到現在,對方一直都未曾全力出手,隱藏器藝,直到如今才發狠,讓蘇羨心中不由生出一陣懼意。
劍炁已有斬滅無形之能,在筑基一境,任由什么護體法光都難擋,而那股森然劍炁已至前方,讓她肌體生寒。
雷池中瞬間有無數紫白雷光傾瀉而下,三柄法劍各自鎖定蘇羨的靈臺、黃庭和氣海,飄然斬出,正是【劫元劍落】。
轟隆!
這女子身上騰起一陣艮土光華流轉的符箓,瞬息攜著她向遠方飛遁,徑直往這片府邸的北邊而去。
羊脂玉凈瓶被劍光斬的搖搖晃晃,化水斷流,墜落在地,漸漸隱去神妙。
柳行芳上前一步,隨手將這一件古法器撿起,只覺其中傳來一陣溫潤保養之氣,讓他身上受到的傷勢瞬息修復不少。
‘好東西。’
此物性屬化水,通體如羊脂美玉雕成,上刻白云溪谷之紋,內里明光晃晃,純白化水流轉,保養生機,滋潤性命。
柳行芳見過昔年樊護法出手,可仙基的功效恐怕還不如這一道【保生瓶】,能療傷的法器極為少見,更別論品階這般高的。
‘這蘇羨定然不是散修,身家不凡,仙基圓滿,應當是紫府嫡系才對,恐怕是’
他心念一動,便有猜測,修有如此高深的丁火之術,除了扶塵還有哪家?
‘此人應當是送來歷練的,道行不錯,可論起斗法的手段,還是顯得有些不足。’
柳行芳瞬息就判斷出對方身份,如今這一處秘境之中,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人。
一類就是各位紫府細心挑選的打手,皆都在筑基一境修行許久,斗法極為厲害,如那【癡虎兒】趙俠,是來搏命的。
還有一類就是蘇羨和他這般,身為嫡系,真人時時看著,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在,只是歷練。
眼下斗敗對方,他稍稍調息一瞬,便向著那一面青銅玄壇行去,凝神一看,壇上的青黃泥團下正刻著數行字跡。
“陰宣九年,【青羊宮】贈【墳羊惡土】,以【上巫伏靈密咒】祭之,求【青羊神胎】,終不可成。”
柳行芳默默看著,心念急動,蜀國舊史門中也有些記載,太祖的年號為【泰衡】,而【陰宣】恐怕就是蜀景帝的。
“青羊宮,這也是古蜀的仙道?”
他將目光轉向玄壇上祭拜之物,為一如胎般的泥塑,原本應當是渾黃之色,后又染青,兇荒神異氣息四散。
“此物不凡。”
柳行芳也見過些紫府靈物,可眼前之物卻比太真宗送來的【庚子寒宿鐵】還要神異,他小心以芥子物去收,可這東西卻裝不進去。
他心念一動,顯化雷池,以社雷將其鎮壓,收入池中。
遠處傳來陣陣怒吼咆哮和刀兵相擊之聲,有無數如游龍般的彩霞自中宮騰起,仙光艷艷,在場諸修無不被吸引,紛紛奔去。
柳行芳輕蕩劍上血跡,目光如電,凌厲至極的劍光縱橫,讓周邊的諸修紛紛避退,他則瞬息化作一線雷光遁走。
秘境之外。
許玄目中有純粹的銀色雷光閃動,此時平視遠方。
對面太虛之中,一著殷紅道袍的男子靜靜立著,眉宇間有一股陰氣凝聚。
兩人對視,目光相接之處,太虛扭轉崩解。
‘安仙悔’
許玄立即認出此人,對方卻是目光玩味地看來,太虛中一時寒熱變化,陰火徐動。
‘奉玄傳承,大赤觀的真人。’
安仙悔心中冷冷,隱有殺意,見著對面那背劍道人,更覺那眼神有些熟悉,令人厭惡,讓他想起昔日那龍種。
‘待我取到傳承,再去收拾南海那龍種.’
他見著蘇羨敗了,心中本就有幾分火氣,當下只看向居中位置。
清風涌動,不見其中情形,隱有幽冥鬼氣和真炁玄光沖激,傳來刀劍相擊之聲,清越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