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
山岳移位,大河改道,北至金衣,南抵西蔚,其間多有修士往來,興樓造閣,定陣落旗。
許玄立身云端,眼看下方逐漸成形的地勢,神通催動,口含天憲,托舉諸峰,重理地氣,劍斬漓水,改道江河。
他未修土德之術,如今只是借社雷律令之法,耗費法力,勉強搬山,雖比不得艮土敕令山岳之妙,可眼下卻堪用了。
銀電貫徹赤云天際,如龍蛇盤旋,蕩盡濁氣,歷經半載時光,終將整片赤云地勢整畢,再造洛青。
洛青**七座主峰,此時皆都重建,為天青、彩云、蕩霞等等,外圍更有諸多從峰、靈地,橫跨漓水,幾乎占據大半赤云。
許玄此時已經重劃門中道脈,洛青主丙火及其余各道統,【天火穆集】落于其中,采火天臺落于山中,時時助長此地丙陽之性。
這道采火天臺如今每經數年,大致為七八載左右,都可求得一道筑基靈火,為真、丙、離三性,煉氣級別的火焰更是年年都能取來。
‘已然求得兩道筑基靈火,【明光焰】和【棗麗火】。’
許玄心中隱動,【明光焰】及諸多煉氣級別的真丙之火,已經送入候火、煅正,而這道【棗麗火】卻是罕見的離火,不成丹器,專長修行。
天火穆集之景落下,一時洛青山中天光明亮,陽氣蘇生,極長火德,至于天殛,如今則搬至漓水北岸,同洛青遙遙相望。
天殛則為門中雷法、劍道二源,天中不時有雷云涌動,電蛇奔走,居中位置則是一方小小雷池,凝聚雷霆。
云山華海的雷池之中,如今足有五道雷霆孕育,皆為社雷,筑基品級,十載凝聚一番,五道齊出。
分為【烈光明雷】、【定靈劫光】、【肅麟電】、【火輪雷】和當初自青沉得來的【劫鋒刑雷】。
社雷難求,如今已有不少門派世家得了消息,多有遣人來問的,許玄暫時未應。
若是古代,社雷之尊貴足以同太陰太陽等位,如今雖衰落,可也不是其余道統能比擬的,仍是陰陽之下最頂級的道統,為五雷之極,即便是筑基社雷也是有價無市。
此時山水格局落成,天殛在北,洛青坐南,【天炳昭陽陣】落下,赤光一閃而過,將兩處主要靈山悉數覆蓋。
這道紫府陣法歷經修補,許玄更是請過提鋒山的蓐肅真人來幫忙,眼下此陣已恢復當初九成的威能。
諸事落定,許玄向下看去,便見漓水之上已早早搭建起一處云臺,位于洛青、天殛之間,近千修士來此,位于云臺兩側。
如今門中袍服也改了一番,外門弟子皆著青云道袍,內門、真傳及諸長老皆著玄黑道袍,此時放眼望去,只見茫茫青黑二色。
云臺之上,一赤色大旗高舉,迎風獵獵,上書兩個金字,為【大赤】。
太虛破開,許玄現身,正位于云臺中心,居于最高處,銀電忽閃,天雷滾滾。
山呼海嘯般的呼聲響起,如今內門不少修士都是歷經妖亂,甚至是自門派僅有一位筑基時走來的,皆都崇敬至極,呼聲不斷。
著青袍的外門弟子則多是畏懼,不少人資質不錯,可未曾經歷過門中戰事,顯得有些稚嫩。
許玄身旁走出一人,正是溫光,這火童如今境界又有提高,這些年采來的大多煉氣靈火,都進了他的肚。
如今溫光已可借助紫府陣法,隨意在洛青、天殛穿行,門中眾人見了,都稱其為大師傅、長老等等。
這火童手捧譜牒,小臉板正,行至許玄側前方,得了授意,此時朗聲道:
“大赤一觀,承恒光之明,經昆巍之恩.”
溫光聲中帶著些情緒,引得天光明亮,火氣經云,此時念完開篇,繼續說道:
“溫思安,任物藏長老一職,兼春芽堂主,居彩云峰【明思殿】,門中諸多靈田、靈藥,一應在責。”
癸水青云騰空而起,溫思安卻已來此,目光瑩明,看向許玄,稍稍點頭,謝禮后便退至云臺一側。
物藏長老主管靈庫、資糧,算是個極為緊要的職位,以溫思安的身份、修為來任職頗為何時,至于春芽堂主,本來就是她在管,如今只是再確定一番。
“柳行芳,任掌律長老一職,兼望氣堂主,玄罰神衛,居橫虹峰【升相殿】,主懲戒罰罪、養收靈氣、采摘雷火之事。”
一道銀電騰空而起,柳行芳此時御風前來領命,著青衣、佩銀劍,恭聲領命,也退至一旁,他這責權頗重,司律長老不必多言,如今的望氣堂也是今非昔比。
炁海閣如今落于天殛核心,歸他掌管,而望氣堂還兼管著天火臺、云雷池兩處的出產,是門中收成的重要來源。
至于玄罰神衛,則是管著【天雷祠】中的三十六天兵,執掌【夔震天音鼓】,可借神道之力,登金剛境界,更是十分緊要的職位。
天雷主祠如今在天殛山中,并未大肆擴張信仰,可僅是門中的香火,就已經足夠駭人。
“劉霄聞,任司劍長老一職,兼守青主人,居霜回峰【寶赤殿】,主斗法護山,殺妖誅魔之事。”
一道焰光騰天而起,劉霄聞現身,山中不少老人皆都高呼起來,大都是自門中衰微時一路走來的,對這位大師兄頗為敬服。
而后便是王棲云、溫光,都任煉器長老,煅正室也遷去蕩霞峰,并入候火堂中,那座【焰行殿】更是搬到蕩霞峰上,作為溫光居所。
這火靈念及自己時,喜笑顏開,他倒是對這職位頗為滿意,有人使喚,又可偷懶,自然心里開心。
“梁雍,空空兒,任護法.”
溫光繼續念下去,空空兒不在,梁雍卻是來了,這漢子一出,疤臉猙獰,踏著滾滾黑火,在場不少修士都有些畏懼。
“謝過掌門,謝過溫長老。”
梁雍疤臉扯動,笑的幾乎將嘴咧到腦后,這般重要的場合,空空兒沒來,他梁雍卻在這,日后門史不知是怎么寫的。
許玄有些無奈,揮揮手,讓這漢子先行下去,隨后便見溫光頓了頓,繼續道:
“許法言,任傳法長老一職,兼藏經閣主,下門之主,居霧隱峰【沖平殿】,談玄講經,傳道授法,一應由其管束。”
“如今許長老未歸,于西海建立下門,此事則由溫長老代過。”
溫光當下將門中這些筑基的職位宣布,而后便是些煉氣的,一一提及。
“王承言,入候火堂;張儀婉,掌水火庫;齊爭義,為守青副將“
這幾人都是真傳,此時上前,各自領命退下,許玄目光掠過,眼下承言已經煉氣圓滿,隨時都可突破,可筑基丹還未有準備,應當擇日去尋一枚。
“劉凡青、熊敏、江岳弘三人,修為進境為同輩之先,多有功勞,如今晉為真傳,賜下靈物、法器,以為嘉賞。”
隨著溫光言畢,便見三人齊齊走出,引來周邊不少弟子艷羨的目光。
為首的正是劉凡青,他年歲已大,如今面上滄桑,眼神中卻無多少喜色,他資質頗差,能修至如今境界,全靠運氣。
門中大小戰事,他都經歷過,甚至是最后的妖亂,他也幸存,自然得了不少丹藥、資糧,這才能修至如今。
他領了賞賜,被掌門喚上云臺,得了幾句勉勵,心中卻有些難言的滋味,此時退下,看向身旁,往昔隨著他的幾名師兄弟,早已不見。
劉凡青正靜靜站著,卻見一人行來,著玄黑火云道袍,正是劉霄聞,是他劉氏的族親。
“凡青叔,恭喜了。”
劉霄聞笑著上前,若按輩分,他理當喊對方一句叔叔,劉凡青卻是搖了搖頭,只道:
“凡俗輩分,算不得什么,倒是折煞我了,反倒是我要恭賀霄長老,重塑法軀,再歸山門。”
“這凡青叔晉升真傳,筑基有望,是件喜事。”
“筑基?”
劉凡青搖了搖頭,只低低道:
“我不過四寸的靈根,這些年靠著丹藥、靈物,又活的久些,才修至九重,若要筑基,怕是九死一生,并無希望。”
“若是當年,我絕不會服氣,要去試上一試,只是如今我老了怕死。”
這番話語讓劉霄聞稍稍一怔,他的這位族親也算是外門的核心人物,更是自陪門中一路走來。
當初對方雖有針對,可如今來看,已算不得什么,甚至他都想過,若是對方有難處,他自會相助。
“當初自白崗出來的,不存幾人,如今門中昌盛,也不缺我一個筑基,煉氣已經足夠,若是霄聞長老還念著白崗的父老鄉親,日后可隨我一道去看看。”
劉凡青隨意將手中剛剛得來的法器、靈物收起,并未顯得多珍重,說完此話,似乎耗盡全身力氣,退至云臺邊緣。
‘白崗.’
劉霄聞心中隱動,想起自家長輩來,此時面上并無什么表情,也退至邊緣。
高臺之上,許玄此時將目光落向另外兩人。
一者是個生的高挑的女子,氣態沉穩,舉止之間頗有英氣,抬手之間,隱隱能看見其腕上的刺青,正是熊敏。
這女子領過賞賜,此時拜服,恭聲道:
“熊敏代我三部之民,謝過門中這些年的栽培。”
許玄目光稍落,溫光會意,立即讓這女子上來,歷經九層云梯,便到了許玄面前。
見是掌門喚來,熊敏心中半喜半憂,此時只行禮,恭聲道:
“如今三部居于昔日舊東密所在,名【東沉野】,共計千人,已經恢復至昔日光景。”
她氣態沉穩,言語對答之間并無緊張,且大離官話說的十分正宗,聽不出一點蠻人的味道。
“好,早些筑基,你今入內門,便拜入彩云峰隨溫長老修行,窮河的消息近來也有些,日后她說不定會回來,早些準備。”
許玄此言一出,熊敏的臉色卻是稍變,當下跪伏道:
“我三部早已歸于門中,改風易俗,同離人無疑,絕無二心。”
許玄卻只搖頭,他當初只是答應窮河代為收留三部,并非想將其收歸門中,只道:
“待到窮河歸來,是去是留,都由你等自行決斷。”
熊敏見此,不敢多言,許玄只讓其退去,看向另外高臺下的另外一人。
一青年男子,鋒眉銳目,臂長過人,挺拔如松,背著一柄白金長劍,此時得溫光點名,讓其登上高臺。
他神情稍稍有變,可還是穩穩登上云梯,便見到眼前著玄黑袍服的真人,當即下拜,恭聲道:
“江氏子弟,江岳弘,見過掌門。”
“江池魚,是你什么人?”
許玄見著此人,便想起習微師兄的這個大弟子,江池魚早些年已經壽盡,而后江氏主脈靠的便是舟渡,不想竟又出一良才。
“是在下伯公。”
“如此說來,舟渡是你族姐,聽聞你多有去尋她,是有何事?”
許玄此言說的不緊不慢,可下方拜著的江岳弘卻承受了極大壓力,如天雷在上,吐不出一個假字,當下只顫聲道:
“我尋舟渡族姐,是為她同溫長老的關系,卻未曾想過謀利之事,只是盼著能讓她引見,按照考核,以拜入一峰。”
“我輩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機會向上,我知多求舟渡族姐不好,可修行之事,顧不得這些。”
“族姐之恩,我自然記得,日后必會有報。”
許玄默默聽著,目光一轉,卻是看向不遠處待在溫思安身旁的江舟渡。
這女子如今還是煉氣五重,不時看向云臺,目光之中,盡是擔憂。
“你修劍道?”
他收回目光,法力稍動,下方的江岳弘便覺心頭的重壓散去,神思輕松不少,被托舉而起,站起身來,恭聲道:
“已修得劍勢,練就《從明一氣劍訣》中【長氣行云】。”
“使一式,讓我看看。”
許玄目光稍動,語氣淡然。
江岳弘心中一震,只知他機緣到了,神通一念,對他這等煉氣小修來說就是天地之別。
他拔出背后的白金長劍,施展起【長氣行云】,金氣涌動,劍勢展開。
此劍品質一般,僅是煉氣下品,可卻是他耗盡自身積蓄得來的,日日苦修的劍招此時使出,一板一眼,無半點錯處。
‘匠氣過重。’
許玄稍稍搖頭,本以為此人修成劍勢,是個劍道的好苗子,可眼下來看,卻是使的笨功夫。
“你并不喜劍道,我說的可對?”
他已然猜到此人心中所想,神通有感,【太初序】雖未成,可已有幾分感知人心之用。
江岳弘此時收劍,面色稍變,只覺自己心中所想,瞞不過這位真人,當下跪伏道:
“我知門中以劍為本,修劍有成者,自得拔擢,故而才習劍,確實.未曾多么專情劍道。”
許玄面色卻未有什么變化,當下揮手,將一旁的柳行芳喚來。
“行芳,此人日后便拜入你峰,隨你修行。”
“是。”
柳行芳并未有什么意見,能修成劍勢,已經比門中大多人要好,一旁的江岳弘卻是愣住,當即再度下拜。
“謝過掌門,謝過師父。”
他言辭轉換的極快,此時已經喚柳行芳為師,極為恭敬。
“庚金乃是天下顯道,取象為鋒,你筑基有望,日后當潛心修行。”
許玄言畢,讓二人退去,江岳弘卻是紅了眼,連連謝過門中之恩。
‘我輩小修,自然要抓住一切機會向上.’
許玄念及江岳弘先前所言,心中隱有幾分觸動,他雖成神通,可卻未曾忘記自己煉氣時的光景。
此人未曾使過什么邪招,只是有幾分機心,反倒是其長處。
眼下將這些事情安定,便是定序之時,許玄駕雷而起,直至云端,整片赤云天空之中,都有銀雷涌動,天威浩蕩。
玄都在天,雷城顯化,有諸多雷判、仙吏走出,降旨布律,無數文字顯化,烙印于天地之中。
赤云境內的所有修士和凡人,都感到一種無形壓力,沉積于心頭,諸多天律自發顯化于心間。
“不得服人血氣,不得”
一道道律令顯化,許玄居于雷城之上,此時開口,聲音傳播天地之間。
“若有違者,天罰自落。”
赤云上方,雷云滾滾,劫光生滅,無數凡人、修士,皆都抬頭仰望,只覺某種無形的規則落下。
【太初序】,此時成就,兼具術、意二性,以己心代天心,天律一落,雷罰自降。
代天行罰者,大赤許玄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