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柳行芳靜靜站著,等候殿中真人下令,青衣飄揚,身姿倜儻,自成就仙基之后,先前風流俊逸的面容已多出幾分凜然之氣,更顯清朗。
知道武家的真人前來,他自然不敢怠慢武紹月,實際上這數月來他都是處處遷就這女子,對方要試劍就試劍,要論法就論法。
唯一古怪的就是,武紹月修行的仙基明顯不弱,道法也厲害,可處處故意露出破綻,往往遭了劍氣,受了雷霆,身上便有傷。
柳行芳一旦收小力度,對方又有不滿,這一陣時間相處下來,已經讓他有些進退兩難之感。
他自小至今,說來還未真正動過什么情念,縱然在外,也是只當尋個消遣,并不留情,思及道侶,更多考慮的也是身世、修為和性情等等。
這也是大多修士的挑選道侶的準則,少有什么沖冠一怒為紅顏,仙子為情臨凡的,都是凡人話本里的故事罷了。
“你在想什么?”
武紹月此時欠身過來,抬首,那對碧水般的眸子極富侵略性地看來,熾烈而真摯,反倒讓柳行芳有些不適應,稍稍別過臉去。
忽有傳音響起,讓二人入內,柳行芳頓時往前行去,逃難似地走了,武紹月神色一凜,盯著前去的青衣身影,隨之入內。
殿中,兩位真人坐于高位,目光看下,頗有壓力。
柳行芳和武紹月一道行禮,許玄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弟子這般扭捏的姿態,頗覺好笑,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往日哪里有女子能讓行芳吃虧?
“今日喚你們前來,是要談談婚事,紹月,行芳,你二人可愿意結為道侶?”
南罔面上帶笑,眉心黑火忽閃,襯著魔氣,倒是有些滲人。
柳行芳還未回答,武紹月卻已經先行一步,徑直上前,姣好的臉上多出幾分決然,朗聲道:
“紹月不愿。”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未料到,都有些愕然,畢竟武紹月這段時間看起來對柳行芳頗為中意,應當已經看中才是。
她此時一身烏綢云紋羅裙,墨發如瀑,顯得光彩照人,轉首看向柳行芳,眼中多了幾分猶豫,可還是開口:
“紹月也是武家子弟,雖然愛慕他,可也不會自輕自賤,柳行芳是筑基弟子,還是紫府真傳,我都不在意。”
“可我只怕他覺得我心向他,便憑空矮了、低了他不少,是隨手可取的事物,若是如此,那我便不愿。”
她一番言辭頗為懇切,這下反倒是柳行芳急了,眼見臺上兩位真人齊齊看來,他只立刻回道:
“我絕無此心,反倒是覺得紹月姑娘天賦、身世皆是上乘,是我難配,至于這段時間相處,我自是能體會到你的心意,絕無輕慢之心。”
“那你可愿意?”
武紹月此時幽幽看來,先前那股決然之氣不見,多出一副可憐的情態。
這反倒柳行芳心中有些觸動,想起前些年,乃至近來相處的日子,對方雖然有些怪癖,可其余方面,無論容貌、性情,都合他的心意。
道侶難尋,他此時半是因為對方言辭觸動,半是存著事功的心思,看著對方清潭般的眸子,復又轉向兩位真人,開口道:
“行芳愿意。”
他心中此時一片坦然,卻覺得那張臉親切起來,武紹月已是笑意盈盈,貼在他一旁。
“既是如此,紹月也愿意。”
許玄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弟子這般情態,看向南罔,對方也是笑著點頭,顯得頗為滿意。
“既是如此,便定下日子,就此結親。”
南罔笑意極盛,此時取出一方墨玉寶盒,交予許玄,內里似乎還散著幾分業力氣息。
“既然如此,按照禮制,我家嫁妝便送一枚【阿鼻火珠】,是以佛法自丁火中析出,算是件靈物。”
許玄接過,開啟便見內里一枚赤黑珠子,上有諸多地獄景象,惡鬼食人、刀山火海等等,業力升騰,顯然是件靈物,絲毫不差萬金送來的【庚子寒宿鐵】。
這禮頗重,許玄自不可能白收,他雖愛財,窮慣了,可眼下按照禮節,也當回禮。
送什么好?
青云龍紋甲上的靈物他自然不敢輕易出手,縱然經過玄炁變化,可還是怕落了因果,門中紫府還有一壺【心魔欲念】,也是武家所贈,自然排除。
思來想去,他翻手取出兩道靈氣來,正是當初在曜空府所得,雖是靈粹級別,但勝在是玄炁【洞玄道蘊】所化,精純無比。
【東來紫氣】已經被他煉化,助力突破,剩下還有【飛光真氣】和【嘉祿寶氣】,分屬真祿二道,為羽白和金紅二色,盛在一青木寶盒之中。
“我門也有回禮,這兩道靈氣便贈予貴族,以示親善。”
許玄將這青木寶盒交予對方,南罔收下,倒是未曾多期待。
他這【阿鼻火珠】可是極為稀少的靈物,也就他這等仙族能拿出,至于許玄,剛剛突破,一窮二白,又能回禮什么?
靈識一掃,見是兩道靈氣,這在靈粹中也是價值最低的東西,南罔倒是未有任何不滿,反而是笑著接過,他武家還不缺這點東西。
只是當他看清那道金紅之氣后,心中駭然,險些沒握住這寶盒。
‘真炁,還有這是祿炁一道!’
這可是「天祿」一道的靈物,縱然只是靈粹,可德炁靈物舉世難尋,一旦出世,就是筑基級別,也多的是修士去爭搶。
這道祿氣加上真氣,價值便超過【阿鼻火珠】,更何況祿炁靈物向來是有價無市。
身為大離最悠久的仙族傳人,南罔還是第一次見著這般豪氣之輩,此時看著許玄,越發覺得對方是個可交之人,一點便宜都不貪圖。
這就是劍仙風骨!不占人半點便宜。
族中長輩正用的上這祿氣,可往上追溯魔性,此時南罔眼中多出幾分真摯,連連謝過,反倒讓許玄有些不好意思。
一般三道靈粹,才抵得過一件靈物,對方這【阿鼻火珠】還是經過細心調制的,非是自然而生,更顯珍貴,可南罔絲毫不在意,謝意很是真摯。
二人相視,都有些占了便宜的慚愧,下方柳行芳和武紹月哪里知道兩位真人的交鋒,此時只是靜靜看著,好像要將對方面容記在心間。
南罔此時告退,約定時日,大致在許玄鑄劍之后,便前往無相寺,又囑咐武紹月幾句,待到她結親時還會出面。
這對一旁系出身的女子簡直不可想,武紹月卻是看的分明,未曾迷失在這份過高的待遇中。
‘想來,還是因為柳行芳的身份,社雷劍仙的真傳,族中也十分重視。’
武紹月看向身旁人,眼波盈盈,他和柳行芳定下這親事,半是因著那點情愫,半是因為門派家族,兩人都心知肚明。
可修士壽命長久,日后慢慢培養感情,也不是不可,至少,這數月相處下來,他二人并無什么不合。
‘會好起來的。’
她輕輕點了點頭,又靠近身旁人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