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
丹霆和天巡這一劍一池立于居中之位,劍意彌散,巡梭上下,牢獄上方是萬千銀針般的雷霆,在這劍意勾連之下,顯化為篆字。
“司正天劫,錄善罰惡,為司劫之旨;玄黃未判,律法已成,即始雷之秘。凡求真慕道,舉形飛升之士,皆遵此道。”
“【劫法】執劍,滌蕩穢氛,除魔斬邪,【洊合】生化,濟度生死,枯榮萬物.”
許玄默默看著這篇道綱,其上主要記述【司劫天府】的諸多秘要,其中正提到【劫法】、【洊合】之秘。
‘兩條道脈,【劫法】是古代劍修所成,歸于劍道,正是司劫殺伐之顯,至于【洊合】,按上所言,正是雷霆生滅二性之顯。’
他心中若有明悟,大致明白這道尊位的意義,正是雷霆毀滅與新生這兩道意向的統一。
震雷主生,社雷主滅,正類陰陽、生死之道,所以才能統合于那道越絕的【生死二氣飛劍】之下。
其下繼續記載的是密密麻麻的雷部律令,涉及諸多執掌天劫的規紀,也有談論修行之道,卻無境界劃分,直至金位秘要。
許玄氣海之中的仙基則越發震顫,若有感應,這道綱太過玄妙,根本不涉及筑基、紫府境界之分,開篇就談金位,著實駭人。
“雷宮是上古之世顯化,彼時內丹法還未盛行,突破和今歲大有不同,注重感悟,雖然也能突破紫府,可更難參悟。”
天陀的聲音響起,讓許玄心中一沉,是,他先前遺忘了最為重要的事,雷宮太過古老,諸多傳承和今時差別太大。
斗樞院的傳承經過玄樞道修改,今時去修,也無什么滯澀,可這間牢獄中的記載,卻是最原始的仙道修行之要。
“這就是古仙道,以感悟為第一要義,要去參悟,太過艱深。”天陀有些感慨,“不過是雷宮正法,想來神妙也不少。”
許玄不言,默默參悟這篇《司劫天罰道綱》,嘗試以雷霆彌合體內玄象,使內景完整。
他體內仙基本就極度趨近【司天劫】,僅憑道行,已經行至社雷之極點,只差臨門一腳,如今只能硬著頭皮嘗試。
在這處司劫府的舊地對參悟無疑有極大好處,機會錯過,之后便再難遇到,許玄未曾猶豫,以這道綱上的記載,嘗試在體內重現昔日司劫之象。
“【雷池重地】”
他輕聲敕令,【劫心池】顯化而出,居于氣海正中,通體銀白,雷霆迸射,昔日的司劫律令正一點點被許玄篆刻其上,有隆隆道音響起。
這方雷池越發神異,自行顯化而出,勾連上許玄性命,重重雷光自其中傾瀉而下,淬煉他的神魂肉身,煉盡陰滓,成就純陽。
“【斬仙正罰】”
劍意生發,一方古老、滄桑的刑臺落于氣海雷云之中,上懸一道蒼灰仙鋒,作為鍘刃,下有仙妖魔釋,諸多生靈的血水流淌,殺機凌厲。
兩道玄象歸位,在司劫道綱的拘束下生出諸多異象,不斷擴展許玄氣海中的內景。
“【九霄天獄】”
氣海之中,雷云分化,九重天霄自顯,有種種牢獄,刑罰顯化,威勢攝人,同許玄身處的這片的雷獄隱有呼應。
三道玄象,這已經是五品的級別,可許玄仍覺得這內景還未顯化完整,仍然有缺,還有一道玄象!
他細細參悟道綱,嘗試諸多玄象,兵戈、雷靈等等,逐一顯化,卻都被這內景排斥。
“不對,不對,到底是何?”
僅差臨門一腳,【司天劫】便真正完整,就可以依照這卷道綱上記載,嘗試以古仙道的法門突破。
他正苦苦思索,卻聽丹霆劍鳴一聲,直指雷獄上方。
“對,此間牢獄正是以【洊合】的意向來煉制,上方,正是【司天劫】!”
許玄心有明悟,此時看向頂上,果在那重重雷光之中,見到雷池、仙鍘、天獄等等意向,而在最深處,似乎還藏著什么。
他一手舉起天巡雷池,丹霆歸于池中,頃刻化為紫白兩柄飛劍,巴掌大小,攜著森然劍意,正是【生死二氣飛劍】。
飛劍斬出,沖天而起,攪動上方的重重雷霆,自其中傳來一聲若雷鳴般的吼聲,顯出一物的景象來。
龍首麋身,牛尾馬蹄,首生雙角,通體玄墨,四足踏著白雷黑火,威武至極,藏于重重雷光之中,此時這獸緩緩睜眼,漠然看來。
“【墨麒麟】”
最后一道玄象落成,內景完畢,【司天劫】已成,最大進益,就是多生出一道玄象來,就是這【墨麒麟】,為社雷之靈。
若是以【司天劫】成就神通,便可身化此等靈獸,神妙至極。
“突破之法已有,雖是古法,艱深晦澀,可也足用,借之成一道神通,還是有些把握。”
許玄心思一定,既然有【司天劫】這仙基,對應的內丹修行之法想來也有,可如今卻無時間再去尋了,既然有古法,按天陀所言,未必不可一試。
感受著氣海中內景,許玄氣勢一盛,最后看了眼這方雷獄,轉身踏離,正當此時,原本空空蕩蕩的雷獄之中,陡然生出一道血光,激射而來。
“紫府!”
神通級別的氣息壓下,瞬息鎖住許玄四肢百骸,內景中銀雷暴動,墨鱗嘶吼,可都阻止不了那道血光侵入。
連天陀都未曾預料到這變故,暴喝一聲,就要出手,那道血光卻徑直鉆入許玄經絡,繞過氣海,歷經十二重樓,過玉關直奔靈臺。
“?”
見此,許玄和天陀反道都平靜下來,任由這血光沖激而上,若是對方動他肉身,還真有些難纏,竟然往靈臺去,要神識,那.
這血光微微一愣,見這具法軀似乎放棄反抗,當即往許玄靈臺遁去,然后撞上清氣凝結成的帷幕。
清氣暴動,許玄從未見過氣海中古碑這般劇烈反應,甚至伸出道玄青之氣,滿卷而上,將那道血光拘束而下,直接束縛到氣海之中,狠狠鎮壓。
氣海中,天陀冷笑一聲,自雷云之上落下,看向那道血光,此時被玄炁鎮壓,失去所有神妙,再無變化。
“玄炁!”
那道血光中傳來一道驚呼聲,天陀緩緩點頭,然后手上騰起一道素白法光,下有日月星三景之象,交融為混洞。
“這位道友,這里已經有人待了。”
天陀嘿笑一聲,自雷云中落下一匹墨麟,長吼一聲,脖頸上黑火繚繞的云須飄搖,落于被玄青之氣鎮壓的血光旁,正是許玄。
“麒麟?”
那道血光中又有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疑惑,天陀手中法光越發駭人,混洞緩緩轉動,他獰笑道:
“說吧,你是哪位?看我聽沒聽過,若不從實招來,以我炮制魂魄的手段,你不會想知道的。”
可那道血光卻始終沉寂,最終一點點黯淡下來,銀白雷光自其中升起,瞬間將其泯滅。
天陀想阻止,可這過程極快,最終雷光散去,只余點點灰燼,什么都未剩下。
“可惜了,本來還需問問這東西,看看有無什么血炁的古法”
天陀掂起這灰燼,絲毫不嫌棄,輕輕一吸,直接吞下,看的許玄眉頭直皺,眼神萬分嫌棄。
“你真是紫府?我有些懷疑了”
這老妖不以為恥,反而怪笑道:
“物盡其用,血炁一道的修士,記憶、魂魄都煉入肉身,我品一品,說不得能推測幾分其跟腳。”
“又沒讓你吞,你還嫌棄起來了?”
天陀此時將那道血光化成的灰燼悉數吞下,閉眼,低低道:
“歸一道的一位高修,血炁修士,活的夠久的,大周初建時的人物”
只是接著天陀的臉色便迅速變化,有些難看,睜開雙眼,金瞳煌煌,遲疑道:
“不對,剛剛那道血光,就是這血炁修士的全部,性命都在其中,別無外流。”
“先前宋氏處刑的那女魔,是后來被置入其中的,不是雷宮所為!”
天陀神色凝重,語氣中帶著幾分憂慮,只低低道:
“難怪有幾分金性的古怪,那女魔,不是尋常人物,不可以常理度之。”
許玄輕呼一氣,心中亦有疑惑,可眼下情況不明,只得回道:
“畢竟有宋氏、太真宗在,局勢應當還在掌控之中。”
他緩步踏出這方牢獄,重歸雷車之中,駕車往天兵駐守的地界前去,可目光越過重重黑暗,所見的是一片殘尸,血水橫流,墜入太虛深處。
一眾天兵,皆都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