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殛,大殿。
一片黑暗,煞氣涌動,唯有點(diǎn)點(diǎn)渾黃之光在閃耀,一枚深黑寶珠緩緩升起,將周邊煞炁盡數(shù)歸攏,其中的烏尸黑日之象越發(fā)神異。
【煞日】,著煞為衣,是太陽之逆,日食之兆,和【大日煞摩光體】同出一源,這件寶甲是溫光調(diào)來,讓許法言借著參悟。
‘你是土精,我是火精,一個是掌門真?zhèn)鳎粋€是煉器副使,自當(dāng)多親近親近。’
許法言此時想起溫光的話來,只覺好笑,每次去煅正室,溫光總是殷勤至極,連連恭維,不知見著掌門又是何等情形。
有【煞日】相助,【大日煞摩光體】進(jìn)境極快,一旦催動,便是重重黑暗落下,禁絕法光,地煞相隨。
他默默起身,苦修這些日子,心緒卻漸漸不寧,該出去走動了。
御風(fēng)而起,正見天邊一道銀色雷光騰起,震懾青巍及原上一帶,他目光一凝,明白是師父出手,便御風(fēng)而上,遙遙見著南邊行來三人,其中一道魁梧身形,正是齊爭義,此時氣息委頓。
師父此時還未見人,許法言稍稍思索,還是乘著風(fēng)沙,落到三人身旁。
“見過師兄。”
攙扶著齊爭義的二人此時有些惶恐,卻不敢流露出什么異色來,只快速將事情來由說了一遍。
“定是那散修使的手段,齊師兄分明留手,他還要暗算!”
那青袍少年臉上有些怒意,一旁的中年修士則緊閉雙嘴,不發(fā)一言,免得惹禍上身。
許法言并未理會二人,隨手一招,風(fēng)沙卷起,將齊爭義攝來,側(cè)身,將左耳露出,內(nèi)里一片幽暗,看不真切。
先前流出的血水已經(jīng)干涸,這漢子此時還有些神智,見著身旁之人,也是心中一驚,他先前讓兩位師弟傳信門中,請人來援,怎么搖來這位?
他以余光看向身旁兩位師弟,意思很是明顯。
‘請他來,你們是救我還是害我。’
一旁的少年卻看不懂,只覺齊師兄眼睛瞪得渾圓,旁邊的中年修士卻是微微眨眼,有些無奈。
‘他自己來的,我們可沒請。’
齊爭義此時只覺神思清明許多,剛欲起身,卻被那風(fēng)沙捆住,動彈不得,他額上滑落一滴冷汗,此時只覺左耳的痛楚也沒那么恐怖了。
“法言師兄,這是作何?”
他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臉來,低低問道。
“別怕,我粗通些巫道醫(yī)術(shù),先幫你看看,按先前情況,恐怕和吳家有些關(guān)系,不可掉以輕心。”
“你若是亂動,恐怕會傷著,如今暫將你束縛住。”
許法言神色漠然,眼瞳變?yōu)樯⒅陟邳S光,好似妖魔,手中已經(jīng)多出一玉蜈蚣來,緩緩扭動,散著清光,正對著齊爭義左耳。
“師兄,我還能忍,要不等掌門歸來再說?”
先前同人斗法,被燒的肌膚焦黑,齊爭義都未吭一聲,如今卻覺頭皮發(fā)麻。
“掌門,恐怕一時半刻回不來。”
許法言看向天邊,那道銀色雷光巡梭不定,同一道五彩毒光糾纏,而后向遠(yuǎn)方遁去。
‘吳家出手,怕是在齊爭義身上使了什么手段。’
他心思一轉(zhuǎn),默默催動陣法,金色神雷凝聚為天環(huán),將此地籠罩住,接著將玉色蜈蚣放至對方耳室,低低道:
“你莫怕,這是【玉愈蜈蚣】,本就是巫人醫(yī)傷所用,性子溫順,專門彌合傷處。”
這東西入耳,果然有股清涼氣機(jī)散發(fā),緩緩彌合傷處,只是有些瘆人,效用卻是極好的。
齊爭義神色稍緩,看來是他錯怪這位師兄了,正欲道謝,卻見耳中一道劍光激射而出,將那玉蜈蚣斬落。
“這是飛劍術(shù),齊師兄果然大成了!”
那青袍少年驚呼一聲,卻被一旁的中年修士往頭上拍了一巴掌,讓其閉嘴,這地方情況不對,但二人又擔(dān)心自家?guī)熜郑桓易屍湟蝗嗽诖恕?/p>
許法言面色一沉,《妙蠱巫談》中記載的有治愈效果的也就這一道蠱蟲,他也是費(fèi)心煉出,如今卻動用不得,被那劍光逼退。
“師兄,這非我所為,我粗人一個,哪里懂什么飛劍術(shù),齊爭鳴你小子莫胡言。”
齊爭義怒斥一聲,看向一旁的族弟。
許法言則面色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來,默默催動信物,迅速呼喚起師父,同時將門中陣法牢牢鎖定此地,將下方眾人一道籠罩。
“法言師兄,你這是?”
年紀(jì)尚小的齊爭鳴此時被這陣勢嚇到,青袍震顫,只當(dāng)這位法言師兄瘋了,眼下催動陣法,竟然對準(zhǔn)自己人。
“你是何人?我?guī)熂磳w來,門中陣法已經(jīng)對準(zhǔn)此地,后果,你可想好了”。”
許法言神色忽地冷了下來,退后幾步,目光看向側(cè)躺著的齊爭義,隨后一揮,將后方的兩位師弟卷到身旁。
“什么?”
齊爭義面上盡是疑惑之色,卻見此地幽風(fēng)一盛,鬼哭之聲響起,許法言面色一變,冷冷道:
“是你。”
他還未來的及催動陣法,身形便迅速崩解,化為一捧塵沙,飄入齊爭義左邊耳室,剩下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由生出一陣?yán)浜箒怼?/p>
——
天邊。
許玄踏著雷霆,看向遠(yuǎn)處逃遁離去的五彩毒光,殺氣騰騰。
他身后站著一高瘦男子,手中法劍血煞滾滾,神色感慨,低低道:
“多謝前輩相助,不然今日我怕是走不出杜望城。”
許玄收起丹霆,依舊將那天巡雷池托舉著,細(xì)碎的雷光奔走,以防對方偷襲,他看向韋言,對方果然找上門來,那吳何用也來阻擋,卻被他斬退。
“先回山門。”
他御風(fēng)而歸,讓韋言先去山門中等候,心中焦急,先前是弟子遇險(xiǎn),才催動信物,如今原上還能有誰和他敵對,必是吳家。
吳何用的氣息顯露,天陀有感,許玄迅速出手,將其殺敗,只是對方依仗那遁符,根本留不住。
‘吳家,留不得了。’
許玄心思一定,吳何用既然敢對門中之人動手,便是徹底撕破臉,吳家,沒必要再留,當(dāng)先發(fā)制人,鏟除才是。
御風(fēng)歸于洛青,山門下,他見著齊爭義和身旁二人,低低道:
“爭義,發(fā)生何事了?”
齊爭義此時拍了拍左耳,將先前之事一一說清,聽到法言被吸入其中,許玄面色一沉,吩咐齊爭義上前,同時讓天陀來查看情況。
“如何?”
許玄以心聲問之,有些焦急。
“這你自己鉆進(jìn)去看看。”
天陀嘿笑一聲,許玄卻是稍稍放心,看這老妖的情況,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大事。
齊爭義左耳之中,一片幽暗,鬼哭陣陣,自其中傳來,兩點(diǎn)黃光瑩亮,許玄目光看去,低低道:
“法言?”
回答他的并非熟悉的聲音,而是一散漫的男子之聲,低低自齊爭義左耳之中傳來:
“呦,這不是我在沉云漠見著的道友,進(jìn)來一敘?”
一股幽風(fēng)卷起,齊爭義臉色一變,一旁的許玄卻已經(jīng)化作細(xì)碎的雷光,涌入他左耳之中。
山下,僅剩齊爭義,及兩位內(nèi)門的師弟,三人啞然。
“師兄,耳朵還疼嗎?”
青袍少年神色好奇,盯著自家族兄的左耳,似乎也想進(jìn)去看看。
齊爭義臉色一黑,揮手讓他離去,卻見天邊又是一道紫色雷云落下,上方落下一人,正是柳行芳,此時看來,低低道:
“爭義,這是怎么了,掌門去何處了?”
齊爭義臉龐微微抽動幾分,指向自己左邊耳室,低低道:
“在里面待著。”
柳行芳眼神疑惑,欲湊近看看,卻見齊爭義用手將左耳捂住,急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這耳朵如今會吸人,萬萬不可看。”
左耳的痛楚已然散去,只是齊爭義此時心弦依舊緊繃著,生怕幾人在他耳室中斗起法來,一著不慎,自己這腦袋就要開花了。
一陣法劍相擊的聲音忽然升起,青袍少年此時疑惑看去,低低道:
“爭義師兄,你耳中有劍鳴。”
“知道,不用你說。”
齊爭義輕嘆一氣,閉上眼來,就地打坐,若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過了十來息,便見一道幽風(fēng)自他左耳中涌出,銀色雷光緊隨其后,緊接著一股塵沙落下。
三道人影緩緩顯化而出,許法言神色復(fù)雜,緩步走至一旁,看向齊爭義,低低道:
“無事了。”
雷光散去,許玄握住丹霆,劍尖指向前方,那團(tuán)幽風(fēng)之中,一人影緩緩顯化,身著白袍,氣態(tài)貴逸,唯獨(dú)那對眼睛有幾分賊氣,正是空空兒。
“有事好商量,許觀主,我可是助你弟子脫困,絕無惡意。”
空空兒緩緩起身,見許玄將手中法劍收起,才嘟囔道:
“【芥子無形遁法】竟然被破,這是什么道理.”
許玄此時面色如常,他破開對方遁法,尋到其位置,只不過是問了下天陀,而后就一劍將此人斬出。
“原來是空空兒道友,怎么,偷到我門來了?”
他立即喚來一旁的柳行芳,低低道:
“去門中寶庫看看,是不是丟了什么,要仔細(xì)核對。”
柳行芳領(lǐng)命,當(dāng)即御風(fēng)離去,許玄目光不善,沉聲道:
“你來此作甚?”
空空兒一副放蕩模樣,此時看向后方的許法言,低低道:
“小子,你不幫我說幾句,你小時我還抱過你。”
“我不認(rèn)識此人,還請師父誅殺這賊子。”
許法言面色如常,看向許玄,聲音好似空谷幽風(fēng)。
下方的空空兒緩緩起身,不理會許法言的話語,而是看向許玄,那雙有些賊氣的眼睛此時認(rèn)真起來,聲音肅穆,低低道:
“白紙福地,大奉史記,游俠列傳,空空兒,愿為觀主驅(qū)策。”
許玄目光一轉(zhuǎn),卻是笑呵呵地說道:
“不認(rèn)識,道友請走吧。”
云氣飄忽,一時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