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
太虛之中,金風滾滾,一瞬之間,遍布青巍七山及東密一帶,庚金神通之光涌動不止,兵戈交擊之聲于太虛中響徹。
許玄此時借著天陀的法術,目光穿過太虛,將這番景象看了個清清楚楚,金風之中,立著的赫然是位氣態灑脫的金衣青年,衣袍上紋著太白經天的星象。
‘萬金,他來我這處作甚?’
縱然心中疑惑,許玄面上卻是如常,默默運功調息,這些年下來,他裝傻的本事已經是世間第一等,幾乎和劍道持平,什么時候該裝被控,什么時候該恢復正常,都是門學問。
他唯一慶幸的是清氣靈性十足,在消弭各類影響心神的神通前,還會傳來效用,讓許玄能猜到對方意圖,不然怎么也瞞不過。
若是按照天陀所說,古代修士的天聽之術更為恐怖,若神人掌觀山河,一念神游天下,搜魂奪魄,奪舍控心,紫府便可施為。
如今聞幽隱沒,針對神魂的諸多手段失效,至于天聽之術,也不知是如何沒落的,不過,總歸對他們這些下修是好事。
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太虛中情景,許玄則默默揣測起對方來此的意圖,心念一轉,立即想到吳何用,恐怕是和吳家及空劍門有關。
赤明令忽地顫動起來,許玄眉頭一皺,取出這面令牌,便見此令自行懸浮而起,前方漸有白玉道階顯化而出,通往一處白氣朦朧的府邸,正是赤明府。
‘讓我進去?’
許玄面上假意露出些驚疑之色,而后思索少時,還是向著其中走去,此時對方并未動用那根金線,清氣也未動,說明還未施展神通,暫且順勢而為。
“果然不是白給我這座府邸,太真宗在其中恐怕還留有不少后門。”
許玄以心聲低低說道,卻聽天陀冷笑一聲。
“留不留手,有什么區別,只要你是筑基,真人想動你,有的是手段。”
入府,許玄面色稍沉,赤明府是大赤祖師溫御華洞府,按照溫光記憶,主分為三景六殿九筑,剩余還有不少零碎區域,其間的道藏、靈物、法器都叫人席卷一空。
先前進入此地,府中并不穩定,僅有小半區域可走動,許玄正好挑走其中的大赤殿,是六殿之一,專為弟子修行所用,觀劍閣和煅正室則為九筑,分為兵庫和煉物所在。
如今近來,赤明府似乎在太虛之中穩定下來,可往后看看,他借著天陀的秘術,看的真切,正是那片金風托舉起整座洞府。
‘正好借神通,繼續向府中看看,說不得還有些收獲。’
許玄心思一熱,赤明府本身還藏著些神妙,譬如溫光。
他緩步向前而行,踏著白玉道階,破開周邊白氣,此時氣海中忽有一物顯出,懸于身旁,正是恒光,劍上金日熠熠,赤火騰騰。
他握住此劍,向前而去,溫光曾經對他說過,府中最為貴重所在便是三景,是昔日真人所建,分為【恒明光仰】、【天火穆集】和【逍遙劍行】。
此三處景致分別對應一道神通,【秉陽元】、【天求焰】和【逍遙游】,是摹刻古代道征而建,若仙基玄象一般,神妙極多。
殿中沉寂,樓閣傾頹,白氣彌散,許玄透過白玉鋪就的地面,便可見太虛中滾動不息的金氣,顆顆金砂磨礪撞擊,有諸般兵戈顯化,轉瞬又消散不見。
“這是何等神通?”
許玄一邊前行,一邊問及天陀。
按照他的消息,萬金不過紫府初期,但手中有那柄【金鱗】在,這可是庚金真君成道前所用,堪比火鴉的那【天烏巡陽瓶】,是靈寶級別。
加之此人是真君血脈,極為尊貴,即使到宋氏族中,受的待遇依舊是頂格,類同諸王。
“是【金受礪】,磨礪兵鋒,終成大器,以金砂,礪石為用,克制幾道木石,對兵刃、器藝有極高增益。”
天陀此時揣測起對方神通,不由感嘆道:
“果然是庚金真君所傳,這神通頗為不凡,時時刻刻皆在磨礪自身,拔高性命,對道行進益不小。丙火那道【昆吾灶】也有這效用,煉化陰質,成就天心光明,亦是對道行增長有用。”
許玄默默聽著,所謂道行他現在感觸不深,但按照天陀所說,若想成就神通,這才是最為關鍵的,故而各家的紫府種子都是熟讀道論,窮究物性,輔之斗法。
不過他這些年生死搏殺下來,都是實打實地親身感受,自覺不會輸給其余人,這一關當難不住自己,畢竟震雷就是以原始古老,增長道力聞名。
行于樓閣廢墟之中,許玄止步,見前方一高閣,正是九筑之一,金匾上刻著幾個古字,為【炁海】。
他心有所感,身旁恒光劍鳴不止,若有靈一般,領著許玄向前,氣海中又有動靜,一雷光凝聚的大鵬飛出,落在許玄肩頭,搖身一變,化作一雷雀,嘰嘰喳喳,似乎在說什么。
“你出來做什么,回去。”
許玄低低叱了聲,丹霆始終趴在他肩上,不肯飛離,許玄便由這法劍去。
自從為其煉了【天巡】雷池作為配套法器,丹霆的靈性越來越足,他總覺這法劍就差口吐人言。
恒光依然在前方引路,赤火熊燃,入閣,便見各色光球,大大小小,懸浮在一座座氣息各異的壇上,光球大都破碎,其中虛象迷蒙,若破鏡一般。
許玄默默感知,只覺這光球同空劍門的【大荒劍池】類似,使得手段都是迭合空間之法,他向內繼續前行,見到幾顆還算完好的光球,足有一人之高,散著明光,其中景象各不類同。
陽燧接引天火,光生之地建立金碑等等,許玄再熟悉不過,正是采氣所需,一道是【天行火氣】,《天火恒光經》所需,一道是【武定炎光】,《炎運興誓》所需。
他以法力向內查探,這光球正是借助迭合空間之法,早就出一采氣之地。
光球中靈氣早已散盡,并無氣余,許玄嘗試將這光球帶走,卻發現和陣法連著,撼動不得,只好作罷。
向著核心之地走去,地上有些散亂的玉簡,大多都被水火毀去,許玄撿拾起來,倒不是什么稀罕道藏,都是記錄靈氣培養成熟的時間,給誰人備著。
他默默看著,心中不免想起昔年光景,采氣都是這般仙家手段。
如今的紫府仙門若是要尋靈氣,還不是要乖乖去塑造靈地,按秘法求取,觀中昔年卻能以一閣供養門中所需,手段極為高妙。
許玄快速掃過,剩余能讀的玉簡不多,他只盼能尋到些有用信息。
“炁海閣,曜空師弟所建,贈予我觀,【宇清宙光天辰道】果然不凡,惜哉,上古以光陰為先,斗部為尊,便稱呼「宙辰」,如今宙道被仙君剝去,反是宇道獨尊。——赤明。”
“光陰難渡,真君也不過靜立其中,如何逆流而上?——曜空。”
他看的呼吸一緊,原來如此,「宙辰」全稱當為【宇清宙光天辰】,涉及時空二道,宙道卻被仙君藏去。
“看來是我小看這道統了.”
許玄低低感嘆,他先前僅以為宙辰涉及空間,且似乎被太陰克制,并未有多神異,如今再看,若是真和光陰相關,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道統,和四象一級。
“這說的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太過久遠,第一代人皇建立大周,彼時「宙辰」便僅余空間之道,即使有段涉及光陰的階段,也被仙君把控著。”
天陀的聲音幽幽傳來,許玄默默聽著,這些秘事他還是第一次知曉。
“若是能逆轉光陰,世間誰又能拒絕”
這誘惑太過恐怖,許玄都覺的有些心神動搖,難怪被仙君剝去宙道,只是不知是哪位,有這等大氣魄。
恒光此時飛來,金光映照在玉簡之上,一行金字緩緩顯化,某種玄妙至極的氣息散發,整片府邸光明大作,太虛中的一片金風此時消散。
許玄心神完全沉浸入那一行金字之中,外界的一切都對他來說都似乎不存在一般,天陀的聲音漸漸遠去,金字扭曲變化,不成文形,但許玄偏偏能看懂,那股氣息他再熟悉不過,和【天炳】劍意如出一脈。
“吾去也。”
這三個金字轉瞬即逝,許玄猛地回神,見手中玉簡已然化飛灰,周邊一切正常,先前那明光涌動的景象好似幻覺。
府邸外,萬金面色沉凝,手中的金鱗劍氣蓬勃,沖天而起,太白經天之象顯化,他不知府中發生何事,沖撞了這柄靈劍。
“恒光。”
他緩緩念出這尊名,以神通指向那位,同時拔出金鱗,見禮【太真】。
太虛之中,一片平靜,并無任何光焰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