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濤洶涌,海水四濺,海床在這恐怖的壓力下崩塌、粉碎,無數熔巖噴射而出,而后凝固。
岳橫立身于萬丈波濤中,道道玄黃之氣縈繞其身,他伸出雙臂,自指尖到肩部,皆有山脈虛影顯化其上,向著前方那道人影壓去。
若太岳壓頂,千山崩摧的浩蕩威勢傳來,明黃寶光交織,海水頓時平靜下來,再無一點風浪,濃郁至極的艮土寶光鎮壓而下。
【降雷澤】此時發動,廣袤至極的雷澤同大荒海匯合,范圍再擴,粹然雷光交織一處,隨著許玄的調令,螺旋擰轉,轟擊而上,同那若小山般的巨掌相抗。
許玄全力運轉澤龍體,靠著龍種體魄和【玉血心】硬生生攀升至后期境界,【不興】和【氾濫】的天賦同時發動,龍鱗熠熠生輝。
“砰。”
天地間響起金石碰撞的巨響,海面在岳橫的鎮壓下依舊平靜,但這震波傳至海中,不知震死多少水族。
“【戊已惰石玄光】”
岳橫輕叱一聲,黃灰交織的玄光照耀而下,雷澤一點點凝固,并非凍結,而是某種更為玄妙的手段,讓整片雷澤幾乎要凝為實質,化為金石之類。
許玄心中一沉,除了安仙悔的丁火法術,這是他的仙基第二次被克制,那玄光有化石之用,僅這一瞬,海面上便顯出諸多雷水凝成的黑巖,隨著許玄放棄操縱,這些雷石瞬間炸開。
黃灰交織的玄光遮住天幕,許玄拔劍,【穆明】劍鳴不止,破陣的神妙運轉,雄渾劍意凝為一點,分開那玄光。
許玄收歸仙基,雷澤凝于足下,變化不斷,最終成一龍馬之形,以雷光為翼,首若蛟龍,踏著虹光,正是《無咎御景法》中的五品遁法,【游天覽時術】。
這道遁術號稱上游霄雿,下出無垠,有破陣、解禁之用,是借著雷光變動之性,故而怕煞炁吞去,別的道統卻極難捕捉。
許玄駕馬直上,雷光自海面暴起,化作一道飄然紫線,將鎮壓下的【戊已惰石玄光】破開,許玄縱馬一躍,落在岳橫右臂之上。
座下天馬散去,許玄高舉穆明,其上劍意流轉,雷枝電蛇匯聚一端,讓這柄古劍的劍身暴漲,上方漸有雷云升起,勾連上穆明,雷光貫徹天海。
許玄的眼眸化為粹然紫色,奮力斬下,轟響岳橫臂上的山岳之影,浩蕩雷光席卷而下,以這石人的手腕處為起點,蔓延而上,直到肩頭。
巍峨的山岳瞬間崩摧,雷光巡梭不斷,沿著石臂一寸寸地絞殺,岳橫的身影搖晃幾分,而后身上玄黃之氣涌來,就要將許玄鎮壓住。
許玄再度召來天馬,離開其身,行至云端,岳橫抖動右臂,將雷光褪去,其上的山岳之影黯淡幾分。
雙方對峙,許玄輕呼一氣,召來羲焰,金羽寶甲覆蓋全身,五火洶涌,熊熊燃起,他搖身一晃,化作個三頭六臂的模樣,【玉血天心術】此刻全力施展。
三首顯化,分為龍相、人相,以及石相,正如許玄氣海那尊蒼灰神像一般,僅開一口,最為神異。
六臂各持法器,四柄法劍橫空,除去許玄原本的三柄,剩下一柄乃是以安仙悔的法衣換來的,出自飛廉一脈,是柄通體天青的細劍,上有風雷玄紋,名為【蕩風】。
剩下二臂則另外持著一灰色寶珠和朱紅大弓,正是普化雷火珠,以及當初安仙悔所使的【大彤】寶弓,此器煉罕見,極為精妙,許玄便留下自用。
“血炁古術。”
岳橫面上巖石微微抖動,聲音冷漠,繼續說道:
“你說自己本是雜血,如今再看,溟澤核心的道藏定然讓你學過不少,嫡系的龍子恐怕都無這待遇。陽湖當年也施展過這術法,能在筑基境界撐起三頭六臂,也只有純血龍種做的到。”
‘陽湖。’
許玄心中響起此名,這位他在《溟澤秘卷》和露瀲口中都聽過,說是在壬澤宮中任職,超脫天晦和溟華兩道龍流之上,極為神秘,百年前成就的紫府。
“他當年被我道的玉石圣靈擋下,今日你也一樣。”
岳橫冷笑一聲,他縱然跟腳差些,僅靠著煉山合神之法成就到愿力金剛,香火神靈一級,大致也就是紫府到筑基之間。
如今更是卸去兩道煉化的山脈,跌落至筑基巔峰,但道行仍在,法力積蓄更是到了恐怖的境地,不是筑基能碰瓷的,自覺對方縱然修成劍意,也不是他敵手。
他翻手祭出一座明黃石山,托舉而起,橫貫天幕,道道艮土寶光鎮壓而下,徹底封鎖此地。
這威勢遠超筑基,讓許玄不由嚴陣以待,石山之上貼著一道大符,上有神磐合石四字,氣息之盛,介乎筑基到紫府之間,讓許玄想起聽心閣中的袁公,當初這老者似乎也是這境界。
面前的石人身形迅速變小,最終變為八尺之高,翻手握住一玄黃寶锏,上有地牛負山,石人煉岳,道士定軸等象,接著又祭出一方染血的大旗,上面煞氣洶涌,同天上的石山勾連。
煞光和土氣齊齊落下,將許玄周身的雷霆壓制的有些黯淡,岳橫顯然是做過準備來此的,這面煞氣大旗極為不凡,帶著慘烈的殺氣,似乎出自哪處戰場,不斷吞沒天光。
“幽度龍子還是認負罷,今日我準備齊全,就是陽湖親臨,我也不懼。”
許玄神色古怪,看向對方,這岳橫顯然對陽湖有些怨念,恐怕當年被收拾的很慘。
“我族大人已經成就紫府,他若是親臨,一指便能點殺你,你這一輩子也追趕不上。”
許玄嗤笑一聲,岳橫巖石化作的面容立即變得猙獰,恨恨道:
“他就龜縮在洞天中罷,若是再來,我神磐合石大道必斬了他!”
言畢,雙方同時暴起,殺作一團,對方一手持锏,一手舉旗,土氣和煞光齊齊壓下,將許玄劍上雷霆消磨殆盡,岳橫一身神力,每次揮锏,便若太岳壓來,震得許玄血氣翻騰。
另外一邊,岳橫也是心中驚異,純血龍子的血肉哪里有這么強橫的,能和他纏斗這般時間,接近當年陽湖的境界。
他勉強也可稱為圣靈,卻是最次的一等,和【九竅玉成】、【仙金化胎】這類雖不能比,但也算得天地鐘愛,氣力是世間第一等,對方竟然能擋住,已是極為駭人。
許玄三首各誦法訣,他研習過的雷法隨意揮灑,不拘于形,接連轟擊而下,四劍交錯斬下,劍意升騰,岳橫也不得不暫避鋒芒,借助上方的黃石寶山垂落的玄黃之氣阻擋。
‘媽的,臉皮夠厚的。’
打到現在,許玄也是一肚火氣,對方說是跌境,動用的手段卻遠超筑基,上方的石山恐怕是這石人伴生的靈物,在其手中遠超筑基法器,有玄黃之氣彌散,護持著這石人。
雷光打去,那面煞氣大旗又化去大半,實在是憋屈的緊,對方修為、道行遠遠高過他,又事先準備克制的法器,毫無高修的氣魄。
劍意浩蕩,雄渾至極,化為渾圓循環而動,四劍齊齊斬落,共行一點,太虛彌合崩碎,許玄動用全力,三首齊誦法訣,催動【天鼓】。
煞炁雖然號稱吞光絕音,可吞光是得金烏次子隕落的加持,絕音卻未有這般威勢,震雷天音之性正能對敵,許玄上方獸皮大鼓顯化,他每次念誦,這面天鼓便轟鳴爆響,震開面前的煞氣之海。
四柄法劍若天牢落下,趁著那面大旗被天鼓壓制,雷光迅速沿著四柄法劍運轉起來,劍意、雷霆被拘束于這方天牢之中,不斷收縮,最后將岳橫高大的法軀死死鎖住。
法劍構筑的天牢之中,萬千細密的紫毫暴射,刺穿岳橫的護體法光,打得對方表層巖石顯出細密的裂痕。
《誅劫劍典》的另外一式,【萬裂鎖身劍光】,此式講求以劍定住對方性命,劍光分化萬千,最終拘束一方,暴射而出,若萬針穿身。
岳橫暴喝一聲,掙脫這方天牢,重新同上方懸空的神山勾連而上,身上傷勢迅速恢復,他冷笑一聲:
“幽度龍子若是僅有這點手段,還是早些離去,大荒海可容不下你和青虺,更別論天池。”
許玄不言,看向岳橫,緩緩收起三頭六臂的異表,近身博殺,他討不到好處,既然如此,那便接著飛劍之利,看看這石人能接下他多少劍光。
四柄法劍得令而出,日光月華,紫雷青霆,共同顯化而出,【天劫地刑劍陣】此時發動,許玄身形化為純粹的雷光,同整座大陣合為一體。
千百道劍光斬來,岳橫此時神情嚴肅,將天上的神山收歸,懸于頭頂,再以煞氣大旗護住法軀,持锏揮砸,艮土寶光同四道劍光沖激,海水翻滾,波濤四起。
許玄此時以心神控劍,握住朱紅大弓,雷火寶珠懸于一旁,他并不會什么箭道,但這【大彤】弓的自有神妙,為【成箭】,可化靈火為箭矢,心念一動,九道性質不同的丙火顯出。
奉焰山是什么地方,如今丙火真君不顯,此山有尚光妖王在,又是自夏朝傳下的靈山,其中的筑基靈火幾乎是隨地可拾,當初離海,楊緣心可是一口氣塞給許玄二十四道筑基丙火!
許玄未曾修過火法,僅是煉化三道,剩下的他都準備拿來作大彤弓的箭矢,一次用出,威力絕倫。
九道靈火化作的箭矢落在朱紅大弓之上,一旁雷火珠【交涌】的神妙發動,雷澤自許玄體內蔓延而上,深紫近黑的雷漿澆筑于火箭上。
許玄拉弓若滿月,參研【社冥雷火符劍】的雷火合擊之術,伴著一聲嘹亮的鴉鳴,九根箭矢齊齊落下,雷火交涌,同時他再度顯出三首之相,催動天鼓,將煞氣震散。
九道丙火匯同雷澤爆開,許玄心在滴血,這可燒的可都是靈石,但效果也十分顯著,對方護體的土氣和煞光盡數消散。
許玄看準時機,日月雙劍先行,按青道軌跡而動,循環交轉,雄渾劍意落下,伴著日光月華,迅速消磨起岳橫來。
接著便是一道天河,紫電青霆為星,【穆明】和【蕩風】藏于其中,沿黃道星軌而動,最后出于日月變化的循環中,轟然斬向岳橫的法軀。
岳橫身上顯化出三道山脈的虛影,此時護持住己身,卻在整座劍陣的威壓下寸寸崩碎,劍意斬開他引以為傲的石人法軀,一片渾黃地氣沖起,遮掩住此地景象。
雷光散去,岳橫身上的巖石一寸寸破碎,許玄卻未動,對方的氣勢竟然在上漲,上方的黃石神山化為齏粉,灑落在岳橫破碎的法軀之上。
一雙若白玉之手自對方胸腔伸出,一身形小了許多的玉人走出,身上玉色不純,有些斑駁,岳橫撕扯下覆蓋在身上的石殼,聲音冷冷:
“今日我便放棄蛻變,讓你看看我這一脈玉石圣靈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