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過去,許玄將靈丹煉化完畢,將先前自身修行上留下的隱患一一修補。
自大殿之中出關而去,他稍加思索,便直入旁邊的荒啟峰,到了那器室之內。
“那邊,注意火候。”
“你加**力,對對,怎么就累倒了?下個人頂上。”
“承言,你看到沒,使勁扇,我再傳你一道控火的技巧。”
許玄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前,誰都未曾發覺,只見幾名煉氣的弟子在此忙碌著,有不少人已經法力耗盡,倒在一旁。
溫光斜斜臥在一鐵鑄的躺椅上,瞇著眼,身旁是承言,此時拿著一面芭蕉扇,其上有數道鼓風和控火的陣法,不停沖著溫光扇風。
風吹而過,這火靈的身軀便隨風鼓漲,若按摩一般,溫光似是舒坦極了,只催道:
“快些扇,我可是和習微長老說定了,你可不能偷懶。”
承言此時已是青年樣貌,臨近十八,修為已是煉氣一重,生得靈秀,眼睛明亮,著一身玄黑道袍,不滿道:
“溫光,你都讓我扇風這些天了,我還幫你帶了不少靈火當零嘴吃,你也沒教我多少東西。”
“你懂什么,法不輕傳,我是在考驗你心性,繼續扇,還有你們幾個,加**力,別讓火勢弱了。”
溫光癱在躺椅之上,瞇著眼指揮起來,許玄隱匿氣息,緩步走入。
王承言很是機靈,轉身見掌門來了,頓時臉上一喜,正要行禮,許玄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許玄接過那芭蕉扇,讓承言退后,扇了起來,爐旁的幾名候火堂的弟子神色古怪,都不敢言,紛紛加**力,催動起靈火來。
“好,承言你開竅了,扇的不錯,有長進。”
背后卻無聲音回應,溫光有些狐疑地轉頭,若孩童般的眼眸見著許玄,當即自這躺椅上竄起,直撞上天頂,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原來是掌門大人來了,我就說今日身后這風不一般,扇的我渾身舒坦,感覺修為和記憶都要恢復不少。”
“今天煉的這幾件靈物都未出差錯,火候完美,肯定是掌門大人出關,我們這邊才這么順遂。”
溫光滿臉堆笑,急急上前來,語氣真摯,就差磕頭跪拜。
許玄還未見過溫光這么會捧場的,還真是暢快。
“呵呵,溫光,你這日子過的很是舒坦啊。”
許玄面上似笑非笑,看向眼前這火靈。
溫光額頭頓時有火花緩緩落下,神情緊張,只道:
“掌門大人說笑了,您閉關期間,我日日夜夜都念著大人的恩情,您看,我們鍛正室中可是擺著您的畫像。”
他伸手一指,示意許玄向后方墻上看去,果然在灰色墻壁上高高掛著一幅丹青。
上面畫的乃是同蓮花寺的戰事,正在漓水之上,許玄拔劍誅殺慈海,孤身立于滾滾魔云之前。
“我自己特意畫的,就掛在我們器室里,別的堂口可都沒有,每天看著掌門您的身影,大家都斗志昂揚,一點都不覺得累,是不是?”
溫光看向在丹爐旁的幾名弟子,眉眼跳動,這幾人當即齊齊高呼:
“掌門大人看著,我等不累。”
許玄掃過,看向眼前幾人近乎枯竭的法力,還有那長時間未經休息而熬出的憔悴容貌,實在是不能相信溫光的話。
“溫光,你倒是用心,這么說,我錯怪你了?”
他輕輕拍了拍眼前火靈的肩頭,只見溫光立刻行禮,沉聲道:
“為門中盡力,是溫光本職,我先前讓承言扇風,是親身上陣鍛煉他控火技藝,還有這幾位同門,我也教授不少煉法。”
“大人,還望明鑒。”
承言在后面捂住臉,他跟溫光混得熟,自小就是在候火堂和鍛正室兩邊跑,但此時見識道這火靈的厚臉皮,也是有些無言。
“這事就算了,日后再整這些,我就把你送到東密去,讓你天天去燒尸體和蟲子。”
許玄臉上依舊帶著笑意,輕輕按了按溫光的腦袋,豈有此理,這火靈現在就這么會偷懶了,日后還了得?
溫光聞此,臉上道道火苗滑落,伸手抹了抹,笑的極為諂媚,只道:
“掌門大人,您要我煉的三幅寶甲都完工了,可要看看。”
“哦?”
許玄有些驚訝,他當初說是三年之內完工,但也只是催一催溫光,按他估計,恐怕要五六年才能煉完,這速度倒是超出他預料。
“好,算你沒偷懶。”
溫光嘿笑一聲,眼神向后看去,稍稍示意,王承言嘆了一氣,只得進入內室,先取出一副寶甲來。
“先是這副【澤光】,震雷一道的,專能滋養雷霆,積蓄電光,更是有增長刀兵威力的奇效,最適合貼身搏殺。”
“背后還特意為您煉了一副劍架,可放置數柄飛劍,隨心操縱,互相勾連,宛若一體。”
溫光揮手招來【澤光】,這是副輕甲,通體為紫黑之色,甲片若龍鱗一般,上有云雷之紋,背上有一副劍架,庚金之氣彌散,殺機重重。
“你倒是費心了。”
許玄看向溫光,對方顯然是考慮過細節,明白許玄喜歡操縱數柄飛劍,特意設計的。
“哪里,為掌門分憂是應當的,我們這些人做的,不及掌門為門中的奉獻萬分之一,每次我”
“打住。”
許玄有些頭疼,溫光剛剛復蘇時還是頗為懵懂的,如今卻是這般模樣,不知是他本性,還是跟誰學的,只是思來想去,門中論拍馬屁的功夫,這火靈當是第一,誰也比不過。
溫光臉上有些委屈之色,又取來一副寶甲,低低道:
“這是【華峰】,戊土寶甲,我并未煉入霞光靈物以增添其靈活性,而是煉入些元磁靈物,加固山根之性,此甲專為防護,外層有三十六道防御陣法,內藏十二道修復陣法,都是筑基一級的。”
這是副重甲,由層層迭迭的深褐甲片連起,散著濃重的戊土之光,甚至還有元磁的排斥、干擾之力,顯然是件防護的重器。
許玄看過,很是滿意,這兩件寶甲都是筑基上品,品質持平古法器,且功用極多,誰用都可。
“最后一副呢?是煞炁一道的。”
溫光此時卻有些猶疑之色,一旁承言卻是動了,進入內室,取出的乃是一枚漆黑的寶珠,周邊光線都盡數湮滅不見。
“掌門大人,這是【煞日】。”
這火靈并未多言,而是示意許玄拿起來看看。
許玄招來這枚漆黑寶珠,他也是心生疑惑,還未見過這般甲衣,掂起來一看,便見珠子中心,煞氣涌動,化為大日之形,有通體漆黑,僅余骨架的三足神烏翱翔其中。
“怎么有金烏的跡象?”
許玄心生疑惑,因著火鴉的緣故,他對金烏還算了解,這可是太陽一道的象征,怎會在這煞炁靈物中出現。
“掌門大人,屬下也不知道,本來是要煉成一副甲衣,煉著煉著就成一珠子,但還是有些效用在,您看看先。”
溫光此時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這枚寶珠煉制耗費的靈物最多,但最后卻成了這模樣,他摸索一番,看不出什么神異來,只怕煉壞了。
“天陀,這煞氣大日和金烏骨架是怎么回事?”
許玄心中疑惑,這東西可是耗費他不少靈物,保守估計南修的煞炁寶塔,以及習明的天網,都煉入其中,還摻雜不少其他靈物。
天陀聲音響起,幽幽道:
“好像是金烏的次子,當年造祂兄長的反,被剝去血肉,貶謫進煞淵之中,煞炁這一道白白撿了大便宜,從此有了吞光的性質。”
“能顯出此象,這東西還是極為少見的,至于用處我也不知道。”
許玄沉下心來,催動法力,漆黑寶珠瞬間就化作滾滾黑氣覆蓋于他身上,滔滔煞焰升起。
他嘗試催動,發現此這法器能止住各色法光,不沾水火,其余的神妙卻是未看出來。
“或許是煉法和靈物都有問題,該往煞淵環蛇的方向走,金烏這次子早都死了,除了吞光,少有什么別的神異。”
天陀聲音有些幸災樂禍,直接點評,低低說道:
“這東西品級和位格頗高,筑基能煉出來極為不易,但用處很少,防護法光也有別的手段,你白費了一堆靈物。”
這話落到許玄耳中好似晴天霹靂,他就這么點家底,結果一下就折去不少。
“溫光啊。”
許玄收起那【煞日】,笑盈盈地看向對方,這火靈心中發毛,當即跪下,抱住許玄的腿來,哭訴道:
“掌門大人,我是想好好煉的,但那靈物有問題,真不管我事。”
許玄看向一邊,吩咐幾位來幫工的弟子先回去,可去領些資糧靈物,于是器室之中便僅剩許玄、溫光和王承言三人。
他直接揪起溫光火焰凝成的耳朵,就將這小子提溜起來,咬牙道:
“煉壞了,到底有沒有你偷懶的緣故?”
溫光眼神看向側邊,低低道:
“也許,可能,有那么一絲在”
許玄輕呼一氣,將溫光放下,他此行出來,除了看看這三幅寶甲,還有別的事情吩咐,便湊近耳語一番。
溫光聽得眼神明亮,完全忘記先前之事,不停點頭,最后高呼道:
“掌門巧思,我壓根沒想到這事。”
“你莫聲張,先把東西煉出來,到時候我帶你出去。”
“好,我在這里都快悶出病了,一定不負掌門所托。”
溫光笑的很是開心,當即應下,許玄猶豫幾分,還是取出一芥子物來,其中盡是靈物,幾乎掏空他的家底了。
“這次再要偷懶,你以后就去東密處理那些尸體和毒蟲,不用回山了。”
許玄轉身,示意承言同他一道離去,溫光滿臉凄涼,遙遙送別掌門,然后跌跌撞撞走向景陽洪爐,一頭鉆進去,開始下苦工。
御風而行,王承言看向身后的火靈,眉眼間有些不忍,只低低道:
“掌門,溫光是煉完那三副寶甲才松懈的,鑄甲期間倒是未偷什么懶”
許玄看向習微師兄的嫡孫,眼神和善不少,沉聲道:
“我知道,他就是這個性子,不逼下他,不肯出全力。”
“你煉氣已成,修行上可遇到什么問題?”
王承言眼神一亮,聽掌門的意思是要親自解答這些,當即說出些自己的疑惑來,許玄一一解釋清楚,包括修行、感悟等等。
“你修行的是《炎運興誓》,【載興炎】斗法也頗為厲害,除了煉器,還是要修行些護身的法術。”
“如今門中有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在,自然是無事,但靠別人終究不如靠自己,這道理你要謹記。”
許玄看向承言,他對這孩子還是頗為滿意的,性情如棲云一般溫良寬厚,卻又懂得變通,若他母親沈殊一般。
“晚輩明白。”
王承言神色嚴肅,沉聲應了。
“門中近來情況如何?你同我說道說道。”
許玄立身云端,身旁的王承言有些緊張,還是細細道來,條理清晰,詳略適當,將三年來門中變化說的清清楚楚。
“好,你煉器之余,還能關注門中這些變化,殊為難得。”
“日后鍛正室就由你和溫光共同主持,若是缺了什么靈物,就直接去調用就是。”
許玄朗聲一笑,正欲同溫光再談談這些事情,卻見山門之外,似乎有人來了。
他目力極好,向外望去,見是一容貌俊朗的青年,氣度脫略,帶著一股邊塞氣息,不似尋常人物,腰間佩著一暗金橫刀,上有鸞鳳日紋。
對方修為已是煉氣八重,看著年紀輕輕,這修行速度可有些攝人了。
“太陽,他修的是太陽。”
天陀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些疑惑。
“可是青巍大赤觀,霄聞兄弟托我來此,還望一見。”
許玄猛然抬首,身化雷光,瞬息不見,他降至對方面前,沉聲道:
“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