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白緩緩吐出一口白氣,看著它在零下15度的空氣中凝結成霜,他摸出鋼筆式注射器,旋開筆帽時,不銹鋼針尖上凝結的冰晶簌簌掉落。阿托品溶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淡藍色,這是軍統特制配方,能暫時抵抗"櫻"級神經毒氣,但副作用是會讓瞳孔持續放大十二小時。
懸崖下的混凝土建筑群像具被解剖的尸體。主實驗室的穹頂采用德國進口的防彈玻璃,此刻正泛著尸檢臺般的冷光。程墨白的目光鎖定在最高處的焚化爐煙囪上,那里噴出的藍紫色煙霧在海風中形成長蛇狀的渦旋,是焚燒**實驗垃圾的典型特征。三周前在哈爾濱截獲的日軍電文中,將這種處理方式稱為"櫻雪"。
"森口的作息有問題。"林晚秋突然壓低聲音,她的望遠鏡鏡片上凝結著細小的冰花,"他每天凌晨三點準時去廁所,持續整整二十分鐘。但根據建筑圖紙,那個廁所距離他的辦公室只需要九十秒。"
程墨白瞇起眼睛。月光下,林晚秋的偽裝服上結滿了霜,看起來就像塊普通的巖石。只有他知道,這件衣服內襯縫著十二片極薄的刀片,領口藏著氰化物膠囊,甚至鞋跟里還有三米長的鎢絲繩。
"通風管道。"程墨白突然說。他指向B區外墻的陰影處,那里有截直徑約四十公分的管道,"守衛的巡邏死角,每兩次探照燈間隔有23秒空白期。"
林晚秋的嘴角微微上揚。她取下戒指,戒面翻轉后露出微型羅盤:"管道走向正對焚化爐,順風。"這個動作讓她腕間的測距儀晃了晃,表盤上的數字突然跳變為172.8米,他們所在的凍土層正在緩慢塌陷。
程墨白迅速抓住巖縫里的冰錐。三米外,一塊凍土悄無聲息地滑落懸崖,砸在下面的鐵絲網上,發出"叮"的輕響。兩名守衛同時轉頭,其中一人甚至解開了南部十四式手槍的保險。
"現在。"林晚秋突然按下懷表按鈕。遠處港口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津輕丸"號的船尾騰起橙紅色火球,這是他們事先安排的聲東擊西之計。趁著守衛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向通風口。
程墨白的手指觸到通風管外壁時,感受到了異常的震動頻率。這種帶有規律性的震顫,讓他想起哈爾濱實驗室里見過的離心機。他摸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他輕輕劃開過濾網的鐵絲,撲面而來的除了鐵銹味,還有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氣,像是腐爛的櫻花混著蜂蜜。
"森口在銷毀證據,我們要抓緊時間。"林晚秋的聲音突然緊繃。她指向管道深處,那里隱約可見飄落的紙灰,"這些文件本該在三天后運往長崎。"
程墨白摸出微型相機,當第一縷晨光染紅海平面時,他的膠卷里已經記錄了:通風管內的異常震動來自隱藏的粉碎機,管道內壁的刮痕顯示近期有大型容器通過,而那些飄落的灰燼中,偶爾能辨認出"人體""冰點""耐受"等殘缺字眼。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九日,凌晨4時05分,地下三層核心實驗室
森口作治的白大褂像具空殼掛在門后,衣領內側用靛青色絲線繡著"長崎醫大昭和十八年"的字樣。程墨白的手術刀剛貼上這個醫學博士的喉結,就察覺到了異常,對方的頸動脈搏動頻率穩定在每分鐘62次,這是731部隊高級軍官特有的應激訓練成果。
"你們來晚了十二小時。"森口的中文帶著京都貴族學校特有的上翹尾音。他眼球快速左右掃視的過程被程墨白捕捉到,這是腦前額葉被切除后的后遺癥。隨著森口歪頭的動作,培養艙的藍光在他臉上切割出詭譎的陰影:"最后一批NK-9樣本,現在應該已經抵達長崎三菱造船廠的液氮艙了。"
玻璃艙體內的兒童尸體懸浮在淡黃色防腐液中,他們的天靈蓋被鉆出規則的圓孔,脊椎替換成的透明管狀結構里,熒光藍液體隨著循環泵的節奏脈動。程墨白注意到3號標本的左手無名指缺了一截,切口平整得像外科手術所為。
"咳咳...檔案..."林晚秋突然弓著腰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她剛拆封的牛皮紙檔案袋里騰起淡綠色煙霧,在防爆燈下形成櫻花狀的微型氣旋。程墨白一把扯過她的右手,只見指甲蓋下的甲床已經泛出青灰色,這是"櫻花"級孢子侵入淋巴系統的鐵證。
森口突然用日語念了段俳句,沾著血絲的牙齒在藍光中如同獸齒:"『散る桜殘る桜も散る桜』(凋零的櫻花未凋的櫻花終將凋零)"他癲狂大笑時,程墨白看到他的舌苔上布滿黑色斑點,這是長期接觸鐳輻射的標志。
凌晨5時17分,焚化爐控制室
林晚秋的左手已經呈現藍灰色,皮膚下的血管凸起如老樹虬根,指尖開始滲出帶著苦杏仁味的黏液。她將司登沖鋒槍的槍管抵在下巴上,槍身壓著那本《人體氷點耐性研究》的絕密檔案,扉頁上的菊花紋章正在她體溫的炙烤下逐漸融化。
"程科長..."她的聲帶已經被孢子侵蝕,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雜音,"去年秋天...南京燕子磯的蘆葦,我們見過面,我有些話還想告訴你,可惜了,"她顫抖的右手摸向胸口,扯出半張被血浸透的照片,蘆葦叢中站著穿藍布旗袍的少女,背景里隱約可見中山碼頭的輪廓。
程墨白剛要伸手拉她,震耳欲聾的槍聲就撕裂了控制室的空氣,飛濺的腦漿擊碎了墻上的溫度計,水銀珠在布滿血污的地面滾動,折射出森口那顆被齊頸切斷的頭顱,這個瘋子在被擊斃前,用藏在臼齒里的注射器給自己打了變異株。
火焰噴射器的燃料表顯示還剩37秒續航。程墨白將噴射模式調到"持續噴射",1200的烈焰瞬間吞沒了林晚秋的遺體、檔案柜以及森口那顆仍在獰笑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