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閉目專心感受少女體內的變化,根本沒去在意房中的另外兩人在做什么。
她并非沒有勘探過少女的身體,但今日總覺得少女體內的景象有些不一樣了。正常修士的玄炁流向應該是以下腹部的靈臺為中心,可望舒此時的玄炁卻隱隱有上升的趨勢,就像是要……
匯聚在臉上……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多是某處受了傷,身體就會將資源向傷口處傾斜,以便傷口快速痊愈。
可難道望舒是臉受傷了嗎?
三長老有些猶豫,她自然做不出來趁著望舒昏迷摘下她面具的事情。
只是聯想到那名畫修道友所說的情況,望舒的臉恐怕和這個惡女人脫不開干系。
說來也是奇怪,從望舒很小的時候她就接觸過了這個女孩,這么多年來,望舒居然從來沒有生過病,甚至就連受傷都沒有過。
出了那么多的任務,唯一接受過的治療也僅僅是玄炁虧空導致的昏迷,并且這種情況也極少極少。
作為資深醫師的三長老自是知道這種情況哪怕對一個修士而言都極為難得,這個少女的身上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就在三長老秀眉微蹙的時候,千華尊者也同時蹙起了黛眉。
她羞憤地瞪著為她親手‘戴上’鳥鈴項鏈的少年,嘴角微顫,眼波瀲滟,滿滿的不敢置信。
游蘇沖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說:現在可以老實一些了嗎?
笑罷,他還隨手扯下一條帷幕將手上的水漬擦干。
千華尊者強忍著身心的顫抖,粉拳緊握又松,還是取來一件寬袍遮住自己輕顫的嬌軀。
半響,三長老才收回手來,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株寧神草別在少女手中。
游蘇趕緊湊過來關切問道:“三長老,師姐她沒事吧?”
“沒有大礙,相反還有所突破。”
三長老站起身子,贊嘆道,“四十九歲就達化羽中境,小望舒真的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游蘇也是驚詫非常,沒想到師姐因禍得福,居然還有所突破。
“那師姐怎么昏迷不醒?”
“她雖然突破,靈臺卻是虧空的,所以身體強制她休息。”
“原來如此,那就好。”
游蘇也是感慨點頭,師姐的突破也太輕松了一些。
三長老卻忽地眉眼冷厲起來,這個媚態天生的女子動起怒來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你們到底經歷了什么?望舒的玄炁怎么會空到這種程度?”
“都是這只邪祟搞的鬼。”
游蘇指了指攤在地上的詭異斑魚,三長老順勢看去。
可惜這只千面斑也到了生命的盡頭,它在最后蠕動了兩下后就化作了一灘黑水,然后消融不見。
“怎么就死了?”
三長老有些焦急,能把望舒逼到這種程度,此邪祟必不簡單。
“不殺了它,只會讓它再次逃走。”
游蘇自是故意給這斑魚留了一口氣,就是為了證明給三長老看。否則沒有物證,怕是百口莫辯。
三長老面色凝重,回頭望向默立在側的冷艷婦人。
本想質問邪祟情況,她卻敏銳察覺千華尊者的面色有些紅潤的不太對……
“你很冷?沒事哈什么氣?”
對于不懼寒暑的洞虛尊者而言,千華尊者現在穿的確實多了些。最重要的是在這冬日清晨,她檀口呵出的熱氣猶如實質、清晰可見。
千華尊者略感窘迫,她呵氣當然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難耐……
她推了推金絲鏡框,嗤笑道:
“你的審美還是這么低級啊,這叫疊穿懂不懂?目的是增加衣服的層次感和細節感,從而讓裝扮更加高級。你不明白就多去學,別整天就穿一件旗袍還覺得自己美死了。”
說著,還微微拉開外袍,將所有搭配都展示給三長老看。
三長老表情陰沉不定,傲人的飽滿高高聳起,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她打量千華尊者全身,純黑色的長款裘衫長至小腿,敞開后里面是黑金色旗袍的內襯,足上裹著輕薄誘惑的黑絲,而旗袍又是短款,剛好能夠露出膝蓋以及小腿。
這一身打扮的確層次感極強,既端莊又別具風情,三長老想反駁幾句,卻又不得不承認千華閣閣主的審美。
她眼中忽地精芒一閃,發現了這身裝扮的疏漏:
“你這絲襪怎么是破的?”
此話一出,作為罪魁禍首的游蘇表情頓時一僵,悄悄把頭低得更深一些。
千華尊者表情也有些難看,不察地瞥了一眼游蘇。
這雙黑絲她穿了一整晚,怎么可能沒點痕跡?方才用了凈身術后神清氣爽,居然都忘了換……
“行外人就是行外人,這是我閣實驗的新款,因為破壞美感本身也是美的一種。罷了,跟你說你也無法理解。”
三長老卻不屑地勾了下嘴角,這話她前天才聽過,正是在提出新品的游蘇口中學到的。
而這惡女腿上的絲襪破的毫無章法,與游蘇設計的破洞襪簡直不可比,還好意思當她的面炫耀?
“倒真是有些風情,挺好的,你千華閣就賣這種,肯定能賺的盆滿缽滿。”
三長老反諷道,又想起正事,正色道,“這邪祟是伱發現的?”
“不然?”
“我是來問正事的,你態度給我放好點!”
三長老聲色俱厲,出眾的胸圍讓她顯得壓迫感十足。無論是作為兩人的長輩還是辟邪司的高官,她都有資格調查這只陌生邪祟。
“我態度如何不好了?!”
千華尊者回瞪一眼,不落下風。
而游蘇在三長老的身后微微抬頭,眼中寒芒閃爍,千華尊者無意瞥見,心中猝然一悸,氣勢也弱上半分:
“是我發現的,也是我傳信給的天術尊者,請他派人來除邪。”
“你錦華城能出現的邪祟,還有你解決不了的?”
千華尊者雖不是錦華城城主,但也是少有的會有洞虛坐鎮的城池,安全性自然能受到保障。
“這邪祟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它傷害性不強,但明明是血肉之屬卻比夢主之屬的邪祟還擅藏匿。它千變萬化,可以變成任何它附著的物體,看上去完美無缺,偏偏邪氣也淡,根本找不出來。”
三長老聞之愕然,“你沒有夸大其詞?”
“想要靠肉眼找出它根本不可能,否則你覺得我為何需要向辟邪司求助?不信,你自可問問你旁邊的游公子。”
三長老聽著這聲聲游公子,總覺心中古怪,“游蘇,她說的可是真的?”
“回三長老,是真的,我找到這只邪祟的時候,它還是一根蠟燭的模樣。直到殺了它,它才變成方才您看見的本體。”
“這邪祟是你殺的?不是你師姐?”
“肉眼是分辨不出來它的,游蘇卻能分辨。”游蘇坦白道。
三長老思索過后露出恍然神色,這怪物雖然可以化形藏匿,甚至連望舒和千華尊者都分辨不出它,但對不可視物的游蘇而言卻是無所遁形。
因為哪怕它化了形也終是邪祟,游蘇若是突然能看見一根蠟燭,那不是邪祟才怪了。
從這個層面來看,三長老終于有些理解為什么首長老會說游蘇的瞎,是為了更好的看清世間諸邪而存在的了。
“你也算是立功了。”
三長老對游蘇給予了肯定,能夠輕易排除這種隱患的人也只有游蘇了吧。
“邪祟化形,這可是聞所未聞的能力,難不成還有別的邪祟也這般光明正大的藏在五洲之中?”
三長老輕聲自語,千華尊者聞言則瞟了游蘇一眼,意味深長道:
“恐怕它不是特例。”
三長老面色嚴峻,心中緊張地思考起了局勢。
“邪祟出現了數千年,都未曾對這種能力有記載,恐怕現在的邪祟已經進化到了我們難以想象的地步。”
語氣之中,滿滿是對五洲境地的憂慮。
“我退出辟邪司的時候就說過,神輝石攔在海岸之上,表面上看人族能夠無憂無慮,省下大把人力物力,但實則也失去了與邪祟直接接觸的機會。等它們有朝一日突破了神輝石,人族只能在那些陌生的恐怖下不堪一擊。”
“這不是北敖洲無量首座的觀點嗎?你退出的時候何時說了這話?你當時不是說你要回來專心治理千華閣?”
三長老毫不留情地拆臺,懶得搭理這個背棄了除邪信仰的惡女,轉而問向游蘇:
“所以是首長老派了望舒來除邪,但望舒也找不到它,然后望舒又推薦了你來?”
三長老設想的和游蘇準備的不謀而合。
“我的確是來幫忙的。”
三長老略微頷首,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還以為這孩子已經慘遭這惡女毒手了呢……
可她也知不會有空穴來風的道理,嚴肅問道:
“你既說這邪祟傷害性不強,為何能逼望舒到這種地步?而你卻安然無恙?難不成你全程都是看著晚輩戰斗不成?”
“這邪祟的確沒有傷害性,但它仍是食人血肉的血肉之屬。它藏在望舒仙子的身上吸食她的力量,我們才一直沒有察覺,還以為望舒仙子是生病了。等游公子來了,才知她是被邪祟附身的緣故。”
千華尊者給出了相對合理的解釋。
三長老對此保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總之現在兩人無恙,邪祟又被祛除,明面上的確是安全的。
具體究竟是什么情況,當然還得等望舒蘇醒之后細問。
恰在此時,望舒惺忪睜眼,雪白的長睫微顫,動人至極。
“師弟……”
“師姐我在呢。”
游蘇連忙握住望舒遞來的手,三長老眼神銳利,表情有些不對勁。
“咳!咳!”
游蘇下意識想要松手,望舒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千華尊者見狀譏笑出聲,眼神睨著熟媚婦人盡是嘲諷。
一句傳音驀然鉆進三長老的耳中:
“人家又不是你的弟子,你管這么寬自討沒趣做什么?簡直是招笑。”
三長老嗔容滿面,同樣傳音回道:
“你一直腳并這么攏做什么?千華閣閣主不是自詡無雙嗎,怎么也喜歡夾著尾巴做人?”
千華尊者美眸閃爍,不自覺磨蹭了一下豐潤的大腿。
她不是夾著尾巴做人,她是‘戴著’鳥鈴做人。
千華尊者渾了她一眼,沒再與之爭辯,省得被這女人看出自己裙下的不堪。
“師弟,千面斑呢?”
“已經被我祓除了。”
望舒摸了摸自己臉上熟悉的玉兔面具,眼神黯然些許,旋即又明亮起來,點頭道:
“那就好。”
這個少女經歷了這么多,不會再對那張虛假的臉有所留戀。
游蘇溫柔一笑,師姐不光修為見長,就連人也成長了,忙將師姐扶了起來。
“三長老。”望舒這才打招呼。
“嗯,可有身體不適?”
三長老將手搭在少女肩上,又檢查了一遍。
望舒乖巧搖頭,“三長老怎么會來這里?是來攻打千華閣的嗎?”
“當然不是!我碧華閣想要壯大,何需靠這種手段?”三長老真是驚嘆少女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是聽說你和你師弟出現在千華閣,我怕是這女人對你們不利,便立即趕來救你們。”
“呵!你在我千華閣,還插了暗子?”
千華尊者鄙夷地看向三長老,仿佛在不屑這種陰損的招數,“我沒針對你碧華閣,你碧華閣倒先針對起我來了。”
“如何?你猜啊。”
三長老當然沒有暗子,此時也不顧什么正道仙子的顏面,總之能讓千華尊者感到膈應就好。
“你想不出來這種損招的,別騙自己了。無非是認識我千華閣的哪個外賓,從她口中得知的。”
論起心機,千華尊者自是甩了三長老八條街,輕易就看出了三長老的故弄玄虛。
三長老緊咬貝齒,索性攤牌,兇狠問道:
“那我問你!什么叫望舒要成為你千華閣的代言人,還要為你千華閣摘下面具?你到底要挾了這孩子什么?!”
“你猜啊。”
千華尊者也學三長老的伎倆回答,實則是她也沒編好答案。畢竟那十名畫師就在底下,用是假消息的借口實在立不住腳。
私自飼養邪祟,并誘拐神女染邪,數罪并罰之下,這罪名可不小……
況且這樣聊下去,很有可能什么都爆出來了。
“你不敢說?”
三長老美眸半瞇,語氣森然,“望舒,她到底對你做了什么?大膽說,三長老替你主持公道!”
游蘇和千華尊者俱都瞳孔微張,緊張地看向少女。
畢竟這個少女,一向都是不會說謊的……
“千華尊者說讓我加入千華閣,摘下面具當她的代言人,她以后就不會針對我們碧華閣了。我不想大家的努力失敗,所以我就答應了。但是后來我反悔了,因為我覺得有師弟、三長老,還有大家,我們一定不會失敗的!我想和大家在一起努力,所以我沒有摘下面具!”
游蘇瞳孔張的更大,師姐的發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完美到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對師姐的認識,她的確不說謊,但她卻明白該挑什么話說。這個看得見人情緒的少女,很清楚說什么話別人才不會生氣。
三長老感動至極,眼似秋波,輕輕擁住少女。
“小望舒說的沒錯,我們在一起肯定不會失敗的,根本不用怕這個壞女人……”
她轉而回頭怒瞪千華尊者,“挖人墻角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來!還有什么你做不出來的!我本以為之前對我碧華閣的打壓已是你的下限,可沒想到你比我想的還要惡劣!我警告你!如果再起這種心思,我一定拆了你這千華閣!”
挖人墻角的丑名比起前面的罪名,實在是輕的不能再輕。
千華尊者撇撇嘴,知道這兩個她必須要選一個。
“開個玩笑罷了,又沒挖成功,你急什么急?你對自己的員工這么不自信?”
“你!”三長老作勢就又要動手。
望舒卻在此時捂住腦袋,眼露痛苦之色。
“師姐,你怎么了?”游蘇趕緊扶住少女。
望舒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想待在這里了,我想回家找師尊……”
三長老也是趕緊替少女查看脈搏,驚道,“她突破之時身體虧空,此時境界有跌落風險,必須盡快閉關穩定修為!”
“三長老,我想回家……”
三長老也知此處是敵營,不適合少女閉關,而且突破之時最忌念頭不通,少女想要歸峰是因為對那里最熟悉,突破時也能更心無旁騖。
“把寧神草帶在身邊,三長老送你回去。”三長老溫柔地叮囑,“我們現在就走。”
望舒點點頭。
“慢著。”千華尊者忽地喊住兩人,“游公子,我與你有兩句話要講。”
三長老怒瞪一眼,“你想干嘛?故意拖延?”
望舒搖搖頭,“沒事的三長老,我沒什么大礙。”
游蘇握了下望舒的手,望舒則反過來握了下他。
游蘇得到允許,就順著千華尊者出了門。
見到兩人離開,三長老卻拉住望舒神神秘秘的問:“小望舒,千華尊者可對你師弟做了什么?”
望舒摩挲了一下下巴,重重點了點頭。
三長老黛眉深蹙,“她做了什么?”
“脫光光,跪在地上朝師弟搖屁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