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內，破舊的窗欞被雨水敲得噼啪作響。葉杳撕下裙擺為齊夢深重新包扎肩頭的傷口，染血的布條層層堆疊在木桌上，映得她眼底滿是焦慮。昏迷中的少年額頭發燙，蒼白的臉上浮現不正常的潮紅，偶爾囈語幾句，卻總離不開"母親...別走..."

陶罐里的草藥咕嘟冒泡，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葉杳的視線。她用帕子輕輕拭去齊夢深額間的冷汗，指尖觸到他眉骨處的舊疤——那是書院比試時，他為保護被刁難的同窗留下的痕跡。那時她只覺這公子溫潤如玉，如今才明白，那些善意背后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孤寂。

"水...水..."齊夢深突然掙扎著起身，卻因傷口撕裂疼得臉色驟變。葉杳慌忙扶住他，將藥碗湊到他唇邊："慢點喝，小心燙。"溫熱的藥汁順著他嘴角滑落，浸濕了衣領，她下意識用帕子去擦，卻被齊夢深突然攥住手腕。

少年的眼神迷離，卻死死盯著她："母親...別丟下我..."葉杳僵在原地，感受著腕間傳來的力道。窗外炸響一道驚雷，照亮他睫毛上凝結的淚珠，讓她想起初見時他永遠掛在嘴角的溫和笑意。原來那個無懈可擊的齊三公子，心底竟藏著這樣脆弱的傷口。

"我在。"她輕聲應道，另一只手撫上他滾燙的臉頰，"我不會走。"不知是藥效發作還是這番話起了作用，齊夢深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再次陷入沉睡，卻仍不肯松開她的手。葉杳就著這個姿勢，守了整整一夜，聽著雨聲數他綿長的呼吸。

晨光刺破雨幕時，齊夢深終于轉醒。映入眼簾的是葉杳靠在床邊熟睡的模樣，凌亂的發絲垂落臉頰，眼下覆著淡淡青影。他想要抽出手為她披上外衣，卻驚醒了她。

"你醒了！"葉杳猛地坐直，碰倒了桌上的藥碗。瓷片碎裂的聲響中，她顧不上收拾，先探上他的額頭，"燒退了！太好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慌忙縮回手，耳尖泛紅，"那個...我去重新煎藥。"

齊夢深望著她慌亂離去的背影，指尖殘留著昨夜的溫度。桌上散落的字條吸引了他的目光——正是那首"舟去人歸初夢遠"，被雨水洇濕的字跡暈染開來，倒像是淚水劃過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將字條折好收進懷中，忽然聽見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葉杳握著銹刀沖進來，卻見門外站著渾身濕透的陸凜川。這位禁軍統領見到屋內景象，目光在齊夢深纏滿繃帶的肩膀和葉杳凌亂的衣衫間流轉，神色微變："二弟讓我來接應你們。葉相得知虎符線索，正調動全城兵力搜捕。"

齊夢深撐著桌沿起身，卻因動作過猛險些摔倒。葉杳本能地伸手扶住他，沒注意到陸凜川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虎符..."齊夢深咳嗽兩聲，聲音還帶著沙啞，"俘虜說...在城郊..."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馬蹄聲。陸凜川臉色驟變："來不及了！葉相的人到了！"他抽出佩劍，"我引開追兵，你們從密道走！"

葉杳握緊齊夢深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銹刀出鞘的清鳴混著雨聲，她望著門外翻涌的烏云，突然明白這場風波早已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系在一起——無論是為了家國大義，還是心底那份悄然生長的牽掛，他們都再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