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轉過身,用袖口抹了抹眼角,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一抹笑意。
“光顧著說話了,我這餃子都煮好老半天了,瑤啊,你快把小白拽起來,老這么跪著像什么樣子。”
姥姥邊說著,邊彎下身來扶起我倆:“天大的事說開了就好,你倆這么早就過來了,肯定連早飯都沒吃吧,快去廚房洗洗手,幫姥姥把餃子端上桌!”
……
煮好的餃子被姥姥放在大蒸鍋的蓋簾上,并扣著厚厚的鍋蓋,蓋簾下面還裝著著熱乎乎的餃子湯,用來給餃子保溫。
鍋蓋剛被掀開,整個廚房便瞬間籠罩在濃濃的蒸汽里。
“待會啊,你倆多吃點,嘗嘗姥姥包的韭菜餡,鮮不鮮!”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筷子往盤子里夾餃子,沒一會兒餃子盤就被裝得冒了尖。
轉回頭,姥姥連忙把餃子盤遞給我,白澤見狀連忙上前半步擋在我身后。
“姥姥,還是我來吧。”
我連忙拽住他:“唉,你穿著西裝呢,別回頭把衣服弄臟嘍。”
白澤沖我笑了笑:“沒事,你身上還有傷呢,不能勞累,得靜養。”
姥姥看著白澤伸手接過盤子時,眼角的皺紋笑成了月牙:“哈哈哈,說出去誰能信啊,堂堂卓遠集團的大老板,居然在我家給我端餃子!哈哈哈,我們瑤瑤啊,是有福嘍……”
白澤聞言微微頷首,唇角勾起謙遜的弧度。
“姥姥可別折煞我了,在您這兒哪有什么老板不老板的。”
“要說福氣,是我上輩子修來的,才能吃到您包的餃子。”
姥姥被他哄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嘴可真甜。行啦,咱們快進去吃餃子去吧,瑤啊,你拿碗筷。”
“好……”
……
待我們入座之后,姥爺就拿起酒壺要給白澤倒酒。
見狀我連忙攔住了姥爺:“姥爺,白澤今天不能喝酒。”
姥爺皺著眉,轉頭看下我的眼里顯得有些疑惑:“為啥?小白以孫女婿的身份頭回登門,哪有不喝兩盅的道理?”
他粗糙的手掌拍在白澤肩頭:“小白啊,陪姥爺喝兩杯,耽誤不了事!”
我急得直跺腳,發梢蹭過白澤冰涼的袖口:“他是開車來的,待會還得送我回師父那兒呢!您想讓他酒駕啊?”
白澤卻輕輕按住我的手背,示意我別急。
他從姥爺手里接過酒壺,骨節分明的手指沿著壺身摩挲:“姥爺,等下次我專程來陪您喝個痛快。今天要是醉了,回我師父那兒他肯定得罰我頂缸不可。”
這話逗得姥爺“噗嗤”一下笑出聲,渾濁的眼睛瞇成兩條縫。
他轉身從五斗柜里摸出個青花瓷杯,往里頭倒了半杯涼茶:“行!那就以茶代酒,咱們走一個!”
……
熱氣騰騰的餃子在瓷盤里堆成小山,韭菜的清香混著香油的醇厚在舌尖化開。
白澤夾起一個餃子吹了吹,又放進了我的碗里。
姥姥見狀又連忙往他的碗里塞了一大塊醬牛肉。
“小白啊,姥姥不知道你們要來,也沒準備啥像樣的飯菜,這醬牛肉啊是你二姨飯店的,你嘗嘗好吃不?”
白澤夾起一大塊醬牛肉放在嘴里咀嚼了兩下,便由衷贊嘆:“嗯……好吃!姥姥,二姨這飯店味道做的,可不比五星級酒店差!”
姥姥被白澤哄得合不攏嘴:“小白啊,好吃你就多吃點,你要喜歡吃,回頭我讓你二姨給你多做點,到時候你帶回家給你父親也嘗嘗……”
我一聽這話,便十分感激地看向姥姥——這小老太太是在幫我哄未來公公呢,想讓他早點接受我。
可白援朝算計了一輩子,又豈能是一兩塊醬牛肉能擺平的?
不過姥姥提到了二姨,我便忍不住問了一句:“姥,我好長時間沒看見我二姨了,她最近怎么樣?”
姥姥夾起餃子的手頓了頓,好半天才緩緩開口:“你二姨啊……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
她把手里的餃子塞進白澤碗里,轉而繼續說道:“你二姨最近總是好幾天好幾天不回家,就連飯店她現在說扔就扔,你說說她這不是胡鬧嗎?”
“有時候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和你姥爺下樓遛彎尋思去飯店看看她,結果一去飯店,你鄧香姨說她又走了。我問你鄧香姨她人去哪了?可你鄧香姨也說她也不知道。”
我皺著眉看著姥姥:“不對啊,我二姨那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這飯店開了這么多年,她從來沒休息過一天,什么事能讓她連飯店都不顧了,還成天往外跑?”
“可不就說這個事兒嘛!我問她好幾次,可她都不和我說實話,還說她都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讓我少操心。你說她這神神秘秘的,我能不擔心嗎?”
“難不成是她談戀愛了?不能啊……我二姨跟我姨父感情那么深,她應該放不下姨父才對啊!”
姥爺咂吧一口白酒,隨后撇撇嘴冷哼道。
“哼……她要是真談戀愛還好了!瑤啊,你姥姥沒跟你說明白,其實你二姨每次出去也不是無跡可尋的——她每次回來總會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什么搽臉的雪花膏、‘納米能量水杯’、磁療帽子、護膝、護腰啥的,還有各種說吃了能‘清除血液垃圾’的保健藥。
哎呦,總之那東西老鼻子了,洗頭膏、牙膏、香皂,就連褲衩襪子都有。你去你二姨屋瞅瞅就知道了,她那屋都快堆不下了。”
“啥玩意?還有保健品?姥姥姥爺,這些東西你們沒吃吧?”我有些緊張地看著老兩口。
姥爺氣的沖我翻了個白眼:“哼,能不吃嗎?你二姨頭陣子就把那‘能清除血液垃圾’的保健品給我和你姥拿來了,非讓我倆吃,還說這東西連得了十年腦血栓的患者吃了都康復了,效果好得很。什么肺子里的煙油、腸道里的宿便、肝臟里的毒素,都能清理得干干凈凈的。把那話講得別提多神了!”
“你倆不會真信了她的話,吃了吧?”我顯得有些擔心。
姥爺冷哼了一聲:“哼,我可沒吃!我這抽了一輩子的煙,攢下的這點老煙油,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給清理干凈嘍?我跟它們相處了幾十年,都有感情了,我怕我這肺子到時候一傷心,再鬧出點什么毛病。”
我和白澤齊齊看向這個倔老頭,“噗嗤”一下都笑出了聲。
可我倆笑了,姥爺卻沒笑。他板著一張臉繼續說道:“我是沒信她那鬼話,但你姥姥卻信了!你姥姥吃了兩天那藥,結果拉得都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