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結婚？

沈勵承認，每一次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確感覺很不舒服。

就像是在身上被扎了一團綿密的刺似的。

他甚至都不愿意跟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選擇忽略。

他冷笑一聲，眼底壓著一抹很濃的諷刺，“你這是在搞株連九族是吧？只要跟我沾邊的人，你都要從你的生活里除掉？”

初黎想說不是的。

她跟沈勵雖然高中大學都在一個班，但是他們從來就不是一個圈子。

所以初黎的生活圈里并沒有很多與他有關的人。

就只有一個暖暖而已。

可是她不想再做過多的解釋了，她語氣淡淡道：“是的。”

她的脾氣讓她在生活里說不出什么太惡毒難聽的話，但這會她卻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一個很尖酸刻薄的人，“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來纏著我了？這樣會弄得我很煩的。”

初黎裝的很硬氣，但實際上，她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

要知道，過去那么多年，是她在……無聲的纏著他。

初黎無法再去深入地想這件事，她依舊是那副淡淡地語氣，“我明天下班后來找暖暖，你明晚有空嗎？”

沈勵聽著那話，情緒莫名好了些，她扯了下嘴角，尾音勾著，“怎么，你要約我？”

初黎握著手機的五指僵了下，她下意識地抬眸，瞥過餐桌對面正在吃早餐的男人。

賀南序慢條斯理地剝了一個茶香四溢的茶葉蛋，放到她的碗里。

初黎垂下眼，避開了他的目光。

沈勵的話聽著有些曖昧，他那人就是這樣一個調調，初黎一本正經地把局面掰回來，“我剛才不是說需要你的配合嗎？所以明天還想請你帶一位女生過來……她就是要對暖暖好，會讓暖暖喜歡的那種類型。”

剛才不是跟他說要戒斷暖暖對她的感情嗎？

如果說是那樣冷暴力的，不聞不問地從一個小孩子里的世界消失，這未免也太殘忍。

所以初黎想的是，給暖暖找一個替代品。

小孩子天性單純，也很好哄，只要那個女人真心對暖暖好，暖暖肯定會喜歡她的，到時候她再漸漸抽身，便也算求得一個全身而退。

可是她以為很好的安排聽在沈勵耳里卻是刺耳的。

男人臉色黑的如同潑了墨一般，“你怎么那么會計劃？”

初黎一耳就聽出了他的諷刺，也不在意，“我只希望這件事能盡快得到解決，暖暖只是個小孩子，需要大人的引導，她并沒有非我不可，她只是……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替代品而已。”

“你還挺無情的。”

初黎擰著眉頭，陷入了緘默。

她覺得‘無情’這個詞，應該是他的專屬才對。

“就這樣吧，我先掛電話了，明天傍晚六點，你把暖暖帶到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餐廳，記得……還要帶一個暖暖會喜歡的那種姐姐。”

初黎想，她說的夠明顯了。

暖暖喜歡什么樣的，沈勵應該心知肚明，畢竟他是她的哥哥，對她會很了解。

沈勵……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哥哥。

雖然在他的人生計劃里，沒有過結婚，生孩子這種規劃，但是他也會把愛意傾注到暖暖身上，跟沈勵短暫交往的那一個月里，初黎也看到過他的另一面。

初黎認識他八年了，她曾經自以為很了解他，可這一刻，心里卻也覺得復雜。

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腦海里莫名的閃過了那張照片……那張他在海邊偷吻她的照片。

這些天，她的的確確是在讓自己刻意遺忘那張照片，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它就像是一個賊一樣，總是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她的周圍。

初黎掛了電話后，有一瞬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呆坐在那，眼神空洞，默默地失神。

賀南序從頭到尾，也沒打擾過她。

可等到初黎回過神時，對上賀南序的目光，她卻心虛到有種做壞事被當場捉到的感覺。

“那個……”

她想解釋，可是這件事一時半會也太難解釋清楚了。

賀南序一雙眼如同明亮的鏡子，讓初黎所有深藏的心思，都在他面前一覽無余。

“不用向我解釋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初黎眼底微微掠過錯愕，欲言又止。

很久之后，才點了點頭。

*

另一邊，梨園。

暖暖看哥哥掛掉了電話后，一張臉還是臭臭的，她也揪起了眉頭。

“哥哥，姐姐……真的不要你了嗎？”小家伙用力地仰著小腦袋，一臉嚴肅認真地問道。

沈勵垂下眼，他不笑的時候，真的挺冷酷的，“是啊，不要我了。”

頓了幾秒，想起初黎的那番話，他又跟小家伙說了一句，“也不要你了。”

這話聽在暖暖耳朵里就像是恐嚇，果不其然，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哼，壞蛋哥哥，我也不要你了。”

“好，可以。”沈勵對于小家伙的把戲十分坦然，他伸手指著門口，“你現在可以回家找媽媽了。”

暖暖一聽這話，還真跟沈勵杠起來了。

她走到沙發邊，拿起自己的小書包，一個勁地往包包里裝著自己的家當。

什么玩具，零食，童話書……

到最后，她甚至將那只花貓都給裝了進去，順便裝了一包貓糧。

沒一小會兒，背包里裝的鼓鼓囊囊的。

花貓擠在那狹小的空間里，被悶得喘不過氣，嗷嗚嗷嗚的呼救。

可看小公主這架勢沒有幾頭牛是拉不回來的。

“那只貓……”沈勵皺了下眉頭，“你想弄死它？”

“我不是想弄死它，我只是想帶走它。”小公主很認真地說，“它跟著我才會幸福的。”

沈勵：“……”

沒等他再說什么，小公主已經屁顛屁顛的走了。

——像個小偷，偷走了他的貓。

沈勵瞥了一眼旁邊的助理，“還跟木頭似的杵在這干什么？送她回去。”

季揚點頭，“知道了，沈哥。”

說完他便拔腿準備跟上。

可剛走出兩步，就被沈勵給喊住：“記得把貓帶回來。”

“啊？”

沈勵冷冷淡淡地重申：“把貓帶回來，聽不懂？”

季揚不是聽不懂。

只是不明白的是，之前他還打算送走的貓，現在怎么又想留著了呢？

*

第二天傍晚。

也就是初黎去接暖暖吃飯的那個晚上，賀南序約了宋煜，傅西平一行人出現在了京城俱樂部。

對于初黎去找沈勵這件事，一行人只覺得萬分的不可思議。

“不是，哥，你心這么大的？讓老婆去見前男友就算了，你還不盯著點？”宋煜都替他著急，“你就不怕他倆死灰復燃啊？”

賀南序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火急火燎的宋煜一眼，“怕什么？”

宋煜無語地轉著眼珠子，“我說你別太樂觀啊。”

賀南序不派人盯著，他可派人盯緊了。

他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擺到他眼前，“你看，多像一家三口。”

照片里，初黎帶著一個軟萌的小女孩跟沈勵在一家西餐廳里吃飯。

初黎給小孩切牛排，沈勵給孩子倒果汁。

還有一張照片，暖暖騎在了沈勵的肩頭，而初黎就與他并肩而站，三個人一同走在去游樂場的路上……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嗎？”宋煜咬著牙，難得有機會在賀南序面前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嫂子暗戀他八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從高中到大學，這是一個人最美好的青春時光，她把自己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都耗在那個男人身上了，你懂我的意思嗎？沈勵對她而言，就是一個特別的，無法被取代的存在！你是什么？你就是人美好青春時光里的一個背景板。”

可不管宋煜怎么輸出，賀南序依舊是那樣一副穩如泰山的樣，“我，合法的，怕什么？”

“……”

宋煜暗暗在心里腹誹，要是沒有那張結婚證，看你還能這樣囂張不？

宋煜稍稍穩住，他坐在沙發，撣了撣指尖的煙灰，又往深處想了想，“那你看著這些東西也不膈應嗎？要不趕緊想想辦法將他們倆分開？我知道你有些話不能跟小嫂子明說，那就讓我去說。”

賀南序漫不經意道：“不用。”

一而再再而三，宋煜終于挫敗，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哥，你也太自信了吧？”

包廂，光影昏暗，賀南序氣定神閑地坐在那，手里把玩著一個銀質的打火機。

那漆黑的眸中像是深不見底一般，他也不知道是跟旁人說，還是在跟自己說，“不是自信，是相信她。”

他相信她能處理好這一切的。

也相信，她是一個很堅定的人。

既然決定結束對那個人的喜歡，那她……便再也不會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