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那是一個安靜的午后,一向不茍言笑、擅長用**兜子幫助學生們提高成績的教導主任,捧著生物書第九頁,上下嘴皮磨了又磨,終究還是沒能蹦出一個字。
那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跟剛實習的新兵蛋子一樣羞澀。
而講臺下的教室里,滿是女生的嬌羞低頭和男生的伏案偷笑。
生物老師那個老六早不請晚不請,偏偏在講到生殖器這一章時“家中有事”,讓別人來給他代課,要說沒有點小九九,凌晨是不信的。
估計在辦公室里,沒少被教導主任指著鼻子喝問:欲使吾居爐火上耶?
性教育是一項不太符合儒家傳統、但又必須要普及的知識。否則就會釀成很多可笑的悲劇,這種事在信息時代都還有讓人無語的案例。
而在大周,那就更是洪水猛獸了。
除了母女口口相授(還不一定講解的直白),只能純靠摸索和本能,畢竟這里沒有房東太太,也沒有橋本有菜。
岳母大人去世的早,青檸對這些事不了解或者了解的很朦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作為她的相公,自然有義務向她好好普及一下。
“你看,這個茶壺的壺嘴就是我,這個茶杯就是你。”
把門關上后,凌晨拉著青檸的手坐在桌子上,左手握著茶杯,右手提著茶壺,繪聲繪色的向她講解起來。
“想懷上孩子,就必須這樣。”
他把壺嘴戳進茶杯里,晃了兩下茶壺,然后往茶杯里倒了點水。
“就這樣,然后這些水就會在茶杯…啊也就是你的肚子里,慢慢長大。等到十個月后就能生下小孩子了。當然有些情況下也可能是七八個月或者九個月,具體結果和女孩子的身體素質有關。”
青檸單手撐腮,望著凌晨手中的茶壺和茶杯,懵懂的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么,臉色微紅,抬頭看向凌晨——
“那……那相公……為什么不把你的茶壺放進我的茶杯里?”
這種事開不得玩笑,凌晨臉色正經的對她說道:“因為你還小,身體…也就是茶杯發育的還不完全,承受不起這份負擔。過早的做這些事,會影響你的身體健康,有可能會落下病根。嚴重的話還會導致難產甚至影響壽命,見紅、死胎就是這么來的。”
“可鎮子上的柱子哥娶的媳婦比我小,連她都懷孕了呀……”
“那是他們不懂。再說了,不能別人干啥你干啥啊!難道柱子哥和他媳婦同過房,我也跟著去和他媳婦同房?”
“你!”
青檸嬌嗔的作勢就揚起了手,凌晨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嚴肅的說道:“如果想的話,今晚我們就能做同樣的事。可我得為你、為我們的孩子著想。等你的身體完全發育成熟,我們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青檸緩緩放下手,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羞澀的問道:“那……那什么時候就發育成熟了?”
“你今年才十五……最快也得三年后。”
“啊……可……可到了十六還沒有孩子的話,官府就要加征糧稅了。”
聽到青檸這么說,凌晨表情一愣。
大周戰事頻繁,對于人口的需求極為龐大,越早生孩子,就能越早形成生產力和資源,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在他看來,這么干多少有點農場主對待母牛的感覺。
“原則上是這樣的,可娘子似乎忘了,我現在是原則。誰敢來征咱家的稅?他早上來,我下午就讓他住進縣衙里的精裝一居室。”
經過凌晨的一番解釋后,青檸終于解開了心結,不再因為自己沒有懷孕而悶悶不樂了。而且凌晨說的這些事情十分新奇,以前從未聽人說起過,為她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相公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呃,以前聽軍營里的軍醫說過。”
青檸歪著頭、揚起下巴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凌晨:“相公懂縣衙里的政事,在軍營里會殺敵,前些日子還在未來寺跟人下過棋,現在又懂得這些男女之事……”
說著說著,她突然問道:“相公在成為流民之前,家中是做什么的?我好像從沒有聽相公說起過公公婆婆或者家中的事。”
青檸的話讓一向大聲笑大聲呸的凌晨瞬間沉默了,真是亞瑟出黑切,沉默又破防啊!
重劍無法穿厚甲,耳邊輕語最攻心。青檸的話讓他想起了自己逐漸年邁的父母,母親身體不好,老頭一把年紀了也還在為了生活奔波,一股難言的思念涌上心頭,不由的長嘆一聲:
“唉——”
看到一向陽光開朗、不知煩惱為何物的凌晨第一次露出情真意切的感傷,青檸忍不住嘴角一抿,眼前朦朧出一片水霧。她伸出手抓住凌晨的手,有些愧疚:“都怪我,是我多嘴……”
凌晨將眼淚汪汪的青檸摟進懷里,側臉貼在她的發絲上,輕輕搖晃著說道:
“哭什么?這也不是你我能改變的事。嗯……你的公公是個性情古怪的人,他很喜歡喝酒和賭錢,走在路上一言不合就會跟別人吵架。這也就是他老了,年輕那會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一言不合就打人。但是他也會給村里的癡傻之人買雞腿和面餅吃,連我也看不懂他。
至于你的婆婆么……是標準的賢妻良母,她溫柔、大方、心地善良,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會用笤帚打我,逼著我寫作業,不讓我看迪迦。不過她脾氣很好的,如果你們能相遇的話,她一定會很喜歡你……”
青檸窩在凌晨懷里,靜靜的聽著他的描述,想象著未曾謀面的公婆是什么模樣。
“這么說來,相公和公公還真是親父子呢~只是剛好相反,相公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的,可唯獨咱們剛成親的第二天,被劉員外家的下人敲鑼吵醒時,倒是有幾分公公的影子~”
凌晨一張臉皺成了橘子皮,要不是說這話的是他老婆……
什么叫“還真是親父子”?啥意思?
媽的!差點忘記了這茬。老子明天就去問問劉廷讓,上次大清早敲鑼的是哪個短命鬼?這次專門給他弄個鑼敲,敲不夠一萬下,腿給他敲斷!
“公公會給癡傻的人買雞腿和面餅……相公以前家里很有錢嗎?”
“在我們那里,算剛脫貧。不過在這里么……生活水平能當大地主了。”
“又說胡話,能隨手送出雞腿和面餅,怎么會是剛脫貧?我記得第一次見面那會,相公就問家里是靠什么掙錢,公公一定是商賈吧?”
商個屁的賈,全家清一色的牛馬,也就是沾了現代生產力的光,在凌晨生活的那個時代,短視頻里的狗都比大周皇帝吃的好。
“都過去了,提那些作甚?哎,那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是什么樣的人?大舅哥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青檸抱著凌晨的腰,貼在他的胸口,感受著咚咚的心跳,緩緩說道:
“爹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幾乎沒有什么愛好,最大的樂趣就是秋收后在村口和長輩們聊聊天。如果有外鄉貨郎拉來寒瓜,他就會用麥子換上一顆,切給我跟哥哥吃,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
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娘就去世了,只有一些模糊的記憶。好像是長頭發,身子也是瘦的,別的就記不得了。
不過哥哥可慘了,每次我闖了禍,爹爹都會以為是哥哥做的,就拿繩子打他。哥哥很疼我,鎮子里的別人欺負了我,他也會為我出頭跟他們打架。
以前爹爹還送他去讀過一年書,可惜后來家里實在支撐不起,就放棄了。我記得那天哥哥很傷心,哭著求爹爹讓他再讀幾天,奈何……唉!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還在不在人世……”
說到傷心處,青檸不禁抹著眼淚低聲啜泣起來。凌晨輕輕嘆了一口氣,撫摸著她的肩膀和臉蛋,悠悠搖晃著安慰妻子。
生來,誰落入苦海。
——
里陽鎮最近頻發盜竊事件,如果是尋常的偷東西倒不算什么,可賊人卻專門挑富商大宅下手,頗有一股劫富濟貧的味道。
本來這事兒歸衙役和捕快管,實在不行還有劉文越呢,怎么也輪不到凌晨出手。
可這蟊賊幾番得手沒有被抓,似乎是飄了,偷來偷去,竟然偷到了水云榭的頭上。
你這不是嫌命長嘛!
如今青檸心結已解,閑來無事,就拿你樂呵樂呵吧~
凌晨叫二嬸在白天的時候,堂而皇之的當著顧客們的面把收取來的銀錢都放進柜臺下的抽屜里,做給所有人看。到了夜里就隱著身坐在水云榭一樓大堂里呼呼大睡,坐等貴客上門。
一連蹲了四晚,蹲的凌晨都想認真調查了,這孫子終于出現了。
他出現的時辰連凌晨都沒有想到,竟然是寅時,也就是后半夜四五點,天快要亮的時候。
果然還是黎明前最黑暗呀~
一道黑影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從門縫里伸進來,在那里悉悉索索的搗鼓了一會后,門板就松動了。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就要倒下的門板,將它輕輕放在一邊后,又很輕松的拆下旁邊的門板,露出剛好夠自己通過的空隙后,摸進了大堂里,直奔柜臺。
凌晨就這么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他翻箱倒柜。
將碎銀子都裝進隨身攜帶的袋子里后,他也沒有繼續貪心拿銅錢,而是隨手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來一個酒壺,自己動手從酒缸里撈著裝滿,揣進懷里后就走出了門。
這世上走路沒聲的可不止韓登一個,凌晨悄無聲息的跟在他身后,跑過大街、穿過小巷,一路向著郊外走去。
天色漸漸大亮,直到這時凌晨才看清這位梁上君子的真實模樣。
腳踩草鞋,衣衫襤褸。肩膀、后背、大腿、胳膊上到處都是補丁,粗布麻衣,頭發又短又亂又臟。
這很不正常,因為報上來的被盜金額大概有三十多兩,這對現在的凌晨來說當然是小錢,可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偷了這么多銀子的小賊,卻沒有給自己添件工裝,怎么不讓人好奇呢?
而更讓凌晨驚訝的是,這人還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胳膊上還有燒傷的疤痕。
追著他來到一片小樹林后,前面突然從樹干和石頭后面走出來兩個粗漢,攔住了去路。
凌晨愣了一下,而那小賊明顯也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生生止住了腳步,一臉警惕的望向他們。
“白小子,聽說你最近過得很滋潤啊~”
兩個漢子一前一后朝著小賊走了過來,手中還一人握著一根棍子,目光灼灼的盯著小賊。
這小賊挺硬,一句話也不說,從麻繩腰帶里抽出一把表面有些生銹的短刀握在手中,間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凌晨興致勃勃的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肩膀靠在一棵樹干上看戲:呦!還是附魔武器。
“哥哥們今天也懶得揍你,聽說你最近在鎮子上發了不少財。怎么著,借倆花花?”
小賊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反手握刀就朝著面前的大漢沖了過去!
大漢冷笑一聲,舉起棍子就朝著他的腦袋砸去,小賊靈活的避開腦袋,用肩膀生生接下了這一棍子后,一刀插向大漢的大腿。可惜還是被那一棍子影響了出手的速度和角度,只劃傷了一點皮。
這一會兒的功夫,另外那個漢子也撲過來了,揚起棍子就狠狠打在小賊的后背上,將他打的摔倒在了地上。緊接著,他們用腳將那把短刀踢到一邊,對著小賊又是揮棍又是腳踢,出手兇狠,毫不留手。
躺在地上的小賊用雙手緊緊護住腦袋,弓著身子翻來覆去的躲避,幾度嘗試著想站起來,卻始終無法如愿。
眼看著再這么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凌晨動了動耳朵,取消了隱身狀態,開口對正在熱烈交流的三人說道:“哎~差不多得了,你們還真想打死人啊?”
這突兀的聲音嚇了兩個漢子一跳,連忙朝他看來。而那小賊則是躺在地上縮成一團,全程沒有出聲。
其中一個漢子握著棍子指向凌晨,怒目圓睜、語氣蠻狠的朝他走了過來:“娘的!你誰啊?!”
凌晨右手橫在胸前,左手肘在右手背,遮住自己微微低垂的臉,緩緩說道:
“只是一個剛好路過的假面騎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