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熄。
平定了晉陽府之后,大鄭帝國停止了一切對外軍事行動,開始以經濟、文化、外交的方式與其他勢力進行文明交流,暫時收起了鋒利的爪牙,開始養精蓄銳。
下一次再睜眼,長江以南、長城以北的朋友們,就該考慮自己還有什么心愿未了了。
自古以來,農耕文明混亂的時期,同樣也是游牧民族崛起的時機。
逐草四方,大漠蒼茫。
從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到阿爾金山的千里戈壁,從冰天雪地的貝加爾湖,到陰山腳下的云白草青,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馬背民族。
遼闊壯麗的草原,無邊無垠的藍天,縱蹄揚奔的駿馬,醇厚香甜的奶茶。
在這里,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前途未卜,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虛與委蛇。
只有強者為尊,不服就干!
從嬴政建立秦帝國、派遣蒙恬戍邊、建造萬里長城開始,游牧民族就已經在事實上成為了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白登之圍、漢匈戰爭、五胡亂華、鮮卑慕容,飲馬渭水、澶淵之盟、大乾元哉、土木堡、八旗入關。
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回鶻、契丹、女真、蒙古,這些名字和歷代漢人王朝永遠的捆綁在了一起,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
它們與中原王朝相愛相殺,并且在漫長的幾千年里互相學習、彼此融合,直至歸為一家。
當鐵木真立在斡難河畔,對著長生天閉目禱告,宣布自己成為成吉思汗之時,整個歐亞大陸都在為之顫抖!管你是什么皇帝還是國王,馬刀之下,眾生平等。
風從草原走過,吹散多少傳說~~
如今的草原,散布著六個超級部落,從西向東分別是高車、鬼方、敕勒、突厥、契丹和靺鞨。
鬼方、突厥和契丹已經在文訓統一北方的戰爭中露過臉了,他們在中原的自媒體公司沒開起來,因為本地的幫派老大文訓不愿意。
不僅如此,三部還損失慘重,最慘的就是鬼方部,沖的最猛、死的最慘。開封城下一把火,全軍覆沒不說,還搭上了一位大汗。
按他們原本的實力來說,契丹是當前最強大的部落。但自從幽州入關以來,部落中的健壯男兒不斷流失,在鄴城絞肉機這場以萬為單位的豪賭中更是所剩無幾。
而且,由于他們用草原思維來對待農耕盟友,引起了排斥反應,被河北漢人貴族和平民百姓突然暴起,歸路被阻、散兵被屠,要多慘有多慘。
要不是最后打著時間差快速穿過燕山山脈,差點就全部交代在這次南下了。
我們都知道,鄰居這個東西是很不穩定的,有時候他人真的很好,有好吃的會分享給你、你有困難了也會搭把手,所以說“遠親不如近鄰”嘛~
可有時候,你的日子過的紅火了,家里孩子太吵了,占用公共區域放鞋柜了,夫妻交流聲音太大了等等等等,都會讓他生出嫉妒和不滿,對你心存怨念。
情不知所起,恨同樣也不知所起,反正是起了。
當初草原六部會盟,輪值主席、契丹可汗耶律弧擺滿牛肉干、馬奶酒,安排年輕貌美的姑娘們起舞助興,邀請大家一起南下干一番大事業。
可是高車部和靺鞨部的大汗卻很掃興,老實、害羞、木訥、膽小的像兩個自閉癥患者,很小聲的委婉拒絕了耶律弧的邀請。
我們是好孩子,媽媽說了不許和別人打架,天黑了要早點回家。
草原漢子,有什么就說什么,藏著掖著那是南人行為。耶律弧和鬼方的柔羅、突厥的乞力屋當時就無情的嘲笑了這兩個膽小鬼,爛泥扶不上墻,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也抓不住,活該放一輩子羊。
你們倆就在草原上拾牛糞吧,我們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emm……
后來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耶律弧和乞力屋進城追夢失敗,又回到了農村里。
柔羅沒回來,倒在了他這輩子都融不進去的開封城。
可是,南邊的壞蛋文訓在這個時候突然就開始了獻愛心活動,精準幫扶高車和靺鞨兩個部落,跟他們開通互市。
大鄭以白菜價賣給了高車茶葉、木材、蔬菜、糧食和綢緞布匹等草原稀缺的貨物,其中不乏鹽、糖、鐵等戰略物資。
又通過海運和靺鞨互惠互利,松茸、人參、鹿茸、虎骨、熊掌流進了大鄭東市的鋪面,刀劍、弓弩、甲胄和盾牌送到了靺鞨將士的手中。
然后,這兩個原本老實巴交的鄰居,突然就跟打了雞血、磕了春藥似的性情大變,在同一時間對哭聲一片的鬼方部和愁云慘霧的契丹部,發起了從身體到靈魂的鞭笞和拷問。
“不是……你媽媽不是說了不許跟人打架嗎??”
“區區親媽,何足掛齒?再說老子這會叛逆期!”
“不是天黑了要早點回家嗎??”
“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嗨起來吧小寶貝兒!!”
……
契丹部還好,底蘊深厚,雖然靺鞨的拳腳相加真的很痛,但還有那么點招架之力。
鬼方部就慘了,部落里留守的青壯年數量本就不多,根本抵擋不住高車騎兵的兇猛沖鋒。就這還因為柔羅死了,幾個大家族明爭暗斗的爭奪汗位,互相坐視不理,導致被逐個擊破。
等到建隆二年時,鬼方這個名字,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大草原上。
當高車騎兵出現在駱駝城時,突厥現任CEO乞力屋這才悲哀的發現,高車部的目標不是搶奪放牧的水草地,也不是為了女人和牛羊。
他們要征服的,是整個草原。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另一位狠角色下場了——
敕勒部。
從先周建立之初,敕勒部就是距離中原王朝最近的草原部落,沒有之一。
最輝煌的時期,敕勒牧民趕著羊群,敢在雁門關的城墻下悠然放牧,偶爾還會拉著一兩頭羊進入關內,換點漢人的酒喝,或者進他們的青樓享受享受生活。
沒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要是有一只羊走丟了,下次來的,可就是上萬匹馬了。
這也導致了很多敕勒牧民故意在雁門關里弄死自己的羊,因為周人不但要替自己把死了的羊找回來,還會加倍賠償,安慰他們難過受傷的心靈。
那段日子,真的是要多爽有多爽。
可是,日子并不總是順心如意的,自從周太祖南下統一了北方后,雁門關來了個蠻不講理的人,叫申屠筱。
這個家伙很討厭,不僅不讓敕勒牧民進城了,甚至連在城外放羊都不允許。
到最后,他甚至還出城來搶羊搶牛搶馬。
簡直豈有此理!
叔能忍,嬸不能忍!必須要教會他什么叫做謙卑!
敕勒部五萬鐵騎兵臨城下,要求申屠筱給個說法,要是給不出一個讓我們滿意的回答,老子們……
敕勒部的合理訴求還沒有說完,申屠筱就用一場箭雨回應了他們。
嘰里咕嚕說什么玩意呢?
敕勒部的可汗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攻城!可還沒等他們的馬跑起來,雁門關就城門大開,涌出來一大批身披重甲的騎兵,后面還跟著無數步卒。
雙方前排的士兵都互相貼貼了,城門里的人還沒出完。
從那以后,日子就不好過了。申屠筱不僅取消了敕勒部原本的福利待遇,甚至還要克扣他們的績效工資。后來更是變本加厲,竟然跑到敕勒川來搶東西!
到最后,敕勒牧民別說在雁門關放牧了,在敕勒川都放不成了……
部落的名字叫敕勒,家里的鍋碗瓢盆和小氈房卻被趕到了漠南,遠離了敕勒川。
這叫什么事啊這!
申屠筱將敕勒川重新改為云中府和九原府,并且宣稱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漢唐故土、虞夏舊封。我們漢末時期的名將呂布就是這里人,以前忙,沒空回來住,沒想到竟然被你們給鳩占鵲巢了,要臉不?
現在你們要么歸順云中節度使麾下,要么哪涼快上哪待著去!
理性的人覺得:只要能在敕勒川放牧,跟誰混不是混呢?而且聽說申屠筱還招小弟,只要幫他砍人,就不用再苦啦吧唧的放羊摟草了,這么一想,也挺劃算的。
感性的人覺得:那特么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祖上傳下來的,有證可查。用得著你申屠筱施舍?!子孫們要是問起來:我們敕勒部為什么不在敕勒川?這特么怎么回答?對得起先祖嗎?
于是,敕勒部和云中節度使的感情糾葛就此開始了,雙方打了將近二十年,上一任大汗至死都沒能回到生他養他的故鄉,抱憾而終。
不過好在那個討厭的申屠筱也病死了,敕勒部的族人覺得,機會來了。
聽說繼任的云中節度使是個叫申屠明光的愣小子,聽都沒聽說過,估計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嚇他一下試試~
這一嚇,嚇出了一輛陜汽重卡。
申屠筱是激進派,覺得應該把敕勒部趕出敕勒川,讓他們這輩子再也回不來。
申屠明光是保守派,他覺得老爹的想法太激進了,應該讓這群可憐的人回來。
漠南那種地方風沙太大,不適合放牧,還容易導致土地荒漠化。而且那里野生動物太多,狼啊熊啊的,嚴重威脅著牲畜和牧民的生命。
想你的風還是吹到了漠南,為了敕勒牧民的身心健康和財產安全,申屠明光帶了五萬鐵騎,來到了漠南草原,規勸大家回去。
當然了,敕勒貴族和可汗就不用回去了,這里風水挺好的。你們自己挖坑跳進去也行,請我幫忙也行,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不收取任何費用。
好家伙!你爹把我們趕出老家也就算了,你小子連漠南都不讓我們待了?!
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