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
沈翊摩挲一番下巴,道了一聲多謝,便在小販眼睜睜瞧著,牽馬向一眾重甲騎兵走去。
“喂,你不要命了?!”
小販驚呼。
那群騎兵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若是被誤認為沖陣之人,說不得都要被亂槍刺死。
他倒不是可惜沈翊,
而是可惜馬背上那個巧笑倩兮的姑娘,怕是要香消玉殞了,且不說小販在這兒胡思亂想。
重甲騎兵長槍已然交叉攔阻,
擋住了沈翊的去路:
“閑人止步。”
沈翊道:
“我不是閑人。”
“我是沈翊。”
“我要上山拜見夫子。”
一群重騎停頓了一下。
各自咀嚼了一番這個名字,嘩啦一聲,攔路兩人的神情驟然浮現駭然之色。
當即疾扯馬韁,只恨不得兩匹訓練有素的戰馬速度再快一些,嘩的向兩邊騰躍跳開。
“原,原來,是沈大俠!”
“我等失禮了!”
沈翊瞧著赫然出現的上山路,朝著兩名士兵點點頭,笑著道:
“多謝。”
說罷,便牽著馬,不疾不徐上山去。
遠處的小販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不敢相信兩名披堅執銳的重甲騎兵僅僅說了一句,便立刻讓開了道路,甚至有些慌里慌張的,什么時候……
這些官兵對江湖客這么客氣了?
當然是面對一個兇名遠播,又隨時隨地可能摘了他們腦袋的人。
小圣賢山并不高,本就是一個小山丘,只是這里視野開闊,風景獨好。
向西能將桑海城盡收眼底,
向東則能觀覽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
沈翊和阿月一路走走停停,在觀景臺上逗留幾轉,這才登上山來。
于是,一座恢宏大氣的學宮,
赫然出現在眼前。
只是青天白日里,大門緊閉,門口又有重兵把守,可見來人身份尊貴。
沈翊心中已有猜測。
他拉著阿月下了馬,上前通了姓名。
依舊是兵甲讓步,沒有阻攔。
沈翊再叩門。
如此經過三道防線,沈翊才真正見到學宮弟子出來相迎。
沈翊和阿月被一名知客弟子帶入學宮,
穿行于回廊殿宇間,
時不時便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儒生捧書,或是誦讀,或是激辯。
他們極為專注,對于沈翊兩人這樣的來客,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樣。
而后兩人被帶到了一座清幽雅致的會客廳,知客弟子看茶讓兩人稍候。
便先行退下去了。
“阿月,感覺怎么樣。”
阿月道:
“有點兒怕。”
沈翊好奇:
“為何?”
“剛剛那些穿袍子的人,嗯,我好像被他們訓過哩。”
沈翊頓時哈哈大笑。
藍山海給沈翊講過阿月小時候的事情,藍猛給阿月找了儒家先生教她讀書寫字。
但她古靈精怪,經常用毒蟲毒藥整蠱先生,惹得對方破口大罵。
一連換了數位先生
方才勉勉強強認了字,但想要再進一步治學讀書,卻是沒得想了。
沒想到阿月把自己調皮搗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卻獨獨對先生的斥責還有印象。
兩人稍坐片刻。
便看到一眾人浩浩蕩蕩的走入庭院。
為首是一個中年男子。
一襲素白儒衫長袍,留著長髯,衣袖飄飄,極有風度。
中年男子身旁。
是一襲淡白素雅的宮裝女子,盤發云鬢,銀釵點綴,盡顯端莊清雅的儀態。
這人的面龐與柳傾辭一模一樣,但身姿情態卻有天壤之別,更有一種沉穩和威嚴。
沈翊瞇了瞇眼睛,
果真是顧子桑。
顧子桑身邊,是她的隨行侍女。
三人身后,又有一樣貌溫潤俊秀的青年,一個身披玄衣黑袍的淡漠女子,以及一個神色恭敬的太監相隨。
人數不少,而且,各個不簡單。
沈翊與阿月起身見禮。
為首中年儒生是學宮主事,喚作李清渠,他也是夫子的三弟子,地榜列第九席。
顧子桑自不必多說。
待沈翊和李清渠相互介紹后,一雙美眸似有秋波流轉,笑吟吟地開口出聲:
“沈大哥,京城一別。”
“別來無恙。”
“這位便是沈大哥的紅顏知己吧。”
“果真是猶如仙子般的美人。”
沈翊看著那張頗為熟悉的臉,心中頗有些怪異之感。
實際他和顧子桑是沒有多少相處的經歷,甚至都不算太熟。
但偏偏又得在人們面前裝熟。
沈翊拱手躬身:
“托公主洪福。”
“江湖闖蕩,雖有波折,倒也無恙。”
在座的身在江湖,或多或少都聽過沈翊護送公主北上入京的故事。
聽兩人打招呼,倒也不覺奇怪。
只是沈翊的回話,卻讓人們心中吐槽,什么叫雖有波折,那叫尸山血海好吧。
沈翊用胳膊肘戳了戳阿月。
阿月脆生生道:
“謝謝公主姐姐。”
這小嘴確實甜,顧子桑聽得喜笑顏開。
李清渠和顧子桑又給沈翊介紹了身后人的姓名,溫文爾雅的儒生青年,乃是當今的麒麟第一,陳之昂,也是李清渠的學生。
青年朝沈翊笑著連連擺手,只道他這麒麟第一名不符實,屬實是有撿來的嫌疑。
顧子桑身后的玄衣黑袍女子,沈翊一瞧就知道是鎮撫司玄衣衛。
聽顧子桑一介紹,才知此人是四相玄武,大宗師修為,地榜位列三十席。
而最后的那位公公,則是內廷掌香大監麾下的總管,劉振劉公公,實力不詳。
沈翊眉頭微微一挑。
鎮撫司和東廠各自派了一名重臣跟在顧子桑身邊,怪不得顧子桑心慌求援。
眾人寒暄過后,便各自落座。
李清渠先未問話。
顧子桑卻是先一步單刀直入:
“沈大哥當也聽說小妹被父皇委以重任,自入桑海以來,小妹夙興夜寐,輾轉反側,深恐有負圣恩。”
“不知沈大哥可有空閑,陪小妹走一遭泰山,還可以順道一觀祭司大典之風采。”
李清渠舉杯喝茶,陳之昂笑而不語,玄武一言不發,唯有劉振噌的一下站起身。
“公主不可!”
“沈大俠一無官身,二無職務,祭天大典乃國之重事,這于禮不合啊。”
顧子桑瞇眼斜睨了一眼劉振:
“與禮不合?”
“國家大事,便是天下人之事,天下人皆可去的,我沈大哥又有何去不得?”
“當初沈大哥護送我北上入京,我們朝夕相處,情同兄妹,如今相逢乍喜。”
“又怎不可同行一段?若是他日父皇怪罪,我自會向他解釋!”
劉振躬著身子,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不知一向溫婉謙恭的公主,今日怎的如此有底氣。
他只得懦懦道:
“沈,沈大俠還未開口。”
“我是怕耽誤沈,沈大俠的要事。”
沈翊笑了笑:
“我有時間。”
“那,你還有意見嗎,劉公公。”
他將手中茶杯輕輕一擲,一股如山重壓轟然落在劉振肩頭。
他直接撲通一聲跪在顧子桑跟前,
心中駭然,連忙磕頭道:
“小的心憂大典諸事,欲為公主分憂解難,請公主恕罪,請公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