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常小魚鼻子一酸,險些掉出眼淚,原來今天一早,金鈴遞給自己的調(diào)查報告都是真的!
他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這么大的。
以前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因為當(dāng)年太爺常勝從昆侖山深處帶回水晶尸之后,幾乎就成了養(yǎng)尸界的公敵,是個養(yǎng)尸人都想殺死常勝,來分走一杯羹。
但多數(shù)人惹不起他,最后三尸會挑頭,可結(jié)果卻是十二堂主死了八個,此一戰(zhàn),重創(chuàng)常勝,但三尸會也從此沒落了,混到今天,那獵狗堂的堂主錢乾,根本就是個戰(zhàn)五渣,哪有當(dāng)年十二堂主之威。
然后在上一屆起始議會上,常勝用擱置仇恨,并試圖化解仇恨的提議,換來了常小魚寶貴的發(fā)育時間。
太爺常勝,拿自己的命,拿家族血債,為常小魚爭取了十二年的發(fā)育時間,讓他從一個八歲的弱孩子,成長為二十歲的,強(qiáng)壯的男人。
這些事,太爺從沒跟自己細(xì)說過,怕的就是自己年輕氣盛,還未徹底強(qiáng)壯之前,就跑去報仇,那樣子不但不能報仇,反而會毀了太爺?shù)乃杏媱潯?/p>
甚至,太爺還將自己的名字改為了常小魚,寓意漏網(wǎng)之魚,只希望這條小魚快快長大,成為一條吞天吞日的巨鯨,到那一天,血債自然便能血償。
此刻坐在起始議會的現(xiàn)場,常小魚像是感知到了太爺殘存的魂魄,感受到了太爺當(dāng)年坐在這里的心情。
為了讓常小魚長大。
兒孫被殺的怒火,忍了。
自己被人打成重傷的怒火,忍了。
明明是他們這幫人,自己沒本事闖昆侖,卻要半道劫走常勝手中的水晶尸,明明他們才是不講理的那一方啊!
到頭來,卻逼的常勝在起始議會上,說出了那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常小魚的拳頭咯吱咯吱響,他不知道太爺當(dāng)年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該有多難受,但他知道,不管太爺多難受,臉上的表情依然還要裝作大度,在天下養(yǎng)尸人面前裝出一副不再計較的樣子。
忍辱負(fù)重!
忍辱負(fù)重啊!
左耳釘掃視全場,長嘆一聲,“如今天下英雄再次齊聚,卻不見常勝身影,哎,可悲,可嘆。”
常小魚牙齒咬的咯嘣響,一字一句的回道:
“我觀天下英雄,盡是土雞瓦狗,良心不安之輩!”
左耳釘豁然一震,小聲勸道:“小兄弟,可不敢這樣說啊,要是被他們聽到,以后在這圈里,你就混不下去了。”
“倒是你,算個有情有義之輩。”
聽到常小魚這么說,左耳釘拍拍胸膛,說道:“當(dāng)年常勝送給我一具‘老爺’,從此我開始飛黃騰達(dá),我這人沒啥文化,但我知道得人恩果記千年,可我實力薄弱,也不敢站出來為常勝說句公道話呀。”
“畢竟這件事已經(jīng)被閻老大定性了,人家就一句話,兩邊誰都有錯,既然放下仇恨,那就誰都不準(zhǔn)再提了。”
常小魚凝聲說道:“起始議會話事人,很強(qiáng)嗎?”
“彼可取而代之!”
左耳釘咽了口吐沫,上下打量著常小魚,半天后小心翼翼地說:“兄弟,你沒病吧?”
“發(fā)燒了就趕緊去吃藥,別在這犯神經(jīng),你不想活,別連累的我們這一桌人也跟著倒霉,阿。”
……
說話不及的,大廳外忽然喧囂了起來,眾人齊齊回頭看去,就見一個頭發(fā)稀疏,梳著大背頭,年紀(jì)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年人,身著唐裝,手里旋轉(zhuǎn)著兩顆文玩核桃,在前擁后簇下徐徐走了進(jìn)來。
“閻老大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在場所有人相繼站了起來。
不少人上趕著靠前,一口一個閻老大的巴結(jié)著。
閻青云笑瞇瞇地轉(zhuǎn)頭四看,時不時的舉起手與眾人打交道,當(dāng)目光瞥向角落里的常小魚之時,有那么一瞬間,笑容僵硬了一下。
全場座無虛席,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偏偏角落里那個小伙子坐著沒動。
不但如此,當(dāng)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這個小伙子眼中沒有一絲的怯意,更無一絲的敬意。
不過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招呼聲打斷了,閻青云在大廳入口處,與幾十人相互寒暄,熱鬧非凡,直到起始議會快要開始時,這才與眾人揮手致意,隨即走向演講臺。
“嗯——”
閻青云清了清嗓子,右手五根手指如同倒地不起的蜘蛛,相繼擺動的幾條腿,推動掌心里的兩顆文玩核桃,勻速地轉(zhuǎn)著。
核桃摩擦?xí)r,傳出輕微的咯吱咯吱聲,透過麥克風(fēng)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咯吱……”
“咯吱……”
“咯吱……”
閻青云并未立即說話,而是眼含深意的看向臺下眾人,像臺掃描儀似的將眾人全部看了一個遍,倏地笑道:“好多老朋友,也有好多新面孔啊。”
他一笑,底下的人也跟著笑了。
緊接著閻青云說道:“起始議會規(guī)模盛大,如非必要之事,鄙人也不會輕易叨擾各位兄弟,畢竟茲事體大,所以才召集各位,商討重要事宜。”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開始吧?”
說話間,閻青云側(cè)頭,看看左邊兩個元老,又看看右邊兩個元老,四人同時點(diǎn)頭后,秘書拿來了一疊文件,放在了閻青云面前。
“眾所周知,在我們養(yǎng)尸圈里,有這樣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就是找齊天下九大尸王之后,可以解開人尸之境,但這九大尸王不好找呀。”
一聽到九大尸王的消息,人群中頓時炸了鍋,要知道找齊九大尸王,那是所有養(yǎng)尸人的終極夢想,堪比養(yǎng)尸界的一統(tǒng)天下,誰沒有這個梟雄夢?
左耳釘?shù)靡獾溃骸疤煜戮糯笫酰<业闷涠粸樘焐埾嗍樾谞钤O碌模刹缓谜摇!?/p>
旁邊人說道:“別打岔,聽聽閻老大怎么說。”
等到下邊議論的差不多了,閻青云又清了清嗓子,同時往下壓壓雙手,說道:“這一次的線索,是九大尸王中,排行第六的黿背仙翁。”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炸鍋。
“乖乖,這可是所有養(yǎng)尸人的終極夢想吧?”
“是啊,要是得到這具尸體,首先就能勘破長生之謎,只要活的夠久,要什么有什么!”
“誰那么厲害,能找到黿背仙翁啊!”
見眾人議論的差不多了,閻青云瞇了瞇眼,說道:“雖然鄙人人微言輕,但在此,我得表揚(yáng)一下三尸會。”
“這個消息是三尸會率先找到的,但他們在找到的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知了我,并且讓我想辦法,通知到各位同仁,畢竟都是一個鍋里吃飯的,你好我好,大家才好,三尸會此舉,可謂仁義!”
爾后閻青云率先鼓掌,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掌聲。
無數(shù)人先后為三尸會叫好。
常小魚眼皮一跳,心想:果然是無風(fēng)不起浪,看似起始議會,八成是針對我來的。
他三尸會有那么好心嗎?
找到黿背仙翁,不自己獨(dú)吞,卻把消息告訴給別人?
這么做的邏輯,只有一種,就是他們沒能力,沒本事?lián)屪唿x背仙翁,既如此,不如順?biāo)浦郏u個人情,將此事告訴全天下養(yǎng)尸人。
看似大公無私,其實則懷揣著一種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的狠毒用心。
因為三尸會很清楚,常小魚必定會搶!
現(xiàn)在好了,全天下養(yǎng)尸人都知道黿背仙翁了,具體消息會由閻老大公布,到那時你常小魚來搶,可就不止我三尸會一個對手了,你要面對全天下的養(yǎng)尸人。
這是一計。
還有一計,更為狠毒。
占據(jù)輿論高地,以道德壓力來打造一把無形的刀,斬殺常小魚。
果不其然,下一秒閻青云便說道:“可是啊,后續(xù)我詳細(xì)與三尸會跟進(jìn)這件事的時候,打算將黿背仙翁的具體藏匿地點(diǎn),如何行進(jìn)的路線,以及挖走它所需要的注意事項進(jìn)行整理的時候,卻讓我意外撞見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這一次,常小魚并未意外,這世上任何想不通的事,只要往利益兩個字上繞,就立馬通透了。
起始議會,說白了,就是讓一群不要臉的人,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從而光明正大的欺負(fù)別人。
十年前常勝參加的那一場起始議會是這樣。
十年后這一次依舊相同。
閻青云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峻的面龐,他甚至放下了手中一直旋轉(zhuǎn)著的兩顆核桃,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說:“可是竟然有人壞我養(yǎng)尸圈的規(guī)矩,仗著自己體內(nèi)的老爺厲害,便去欺壓弱小,硬生生毀了人家一個堂口。”
“在座各位,都有兄弟,有的是開公司的,有的是個人小圈子,還有成立社團(tuán)幫會的,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我們養(yǎng)尸圈雖然不入流,雖然與尸體打交道,可我們盜亦有道,從不欺凌弱小,從不胡作非為!”
常小魚暗暗咬牙,這閻青云從一開始就沒憋好屁,這一串激昂的演講,這一股腦的大帽子,全部都是形式主義,全部都為了后邊想說的話而做鋪墊。
人群中產(chǎn)生了疑惑,有人問道:“閻老大,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