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張旭的府邸。

只是不同于此前儒家之人皆是因為王圣、瀧師抵達的亢奮情緒。

如今的氛圍極為壓抑。

尤其是在王圣說出陛下的態度跟意思后。

在場的儒家臣子皆是為之悚然，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兩位亞圣當面，陛下竟是會以這般態度對待，難道陛下就真無視天下儒士官員以及兩座書院的底蘊？

有人低聲說道：“莫非是儒將那邊投靠陛下了？”

他們根本無法理解一尊十三境的圣人有多大的能力，在他們的理解之中，若非是創立大汝書院的王舒，這位儒將的魁首投誠陛下，陛下如何能有這般底氣？！

陛下如今舍棄的絕不是兩尊亞圣這么簡單。

而是將大奉八成的儒士、官員皆是舍棄！！！

陛下甚至明目張膽的告訴這些人，日后要出手整頓！

這是何等夸張的舉動？！

只是王圣、瀧師尚未開口，就有人立刻反駁：“怎么可能！且不說涼州那邊一直未曾有所動作，就算是王舒真想要投誠陛下，恐怕涼州那些將領也不會同意！”

“陛下接連裁撤川州、雍州營衛，又是對幽州霍家抄家滅族?！?/p>

“這些涼州將領沒鬧出動靜都已是萬幸，他們怎么可能會立刻投誠陛下？”

王舒能夠建立大汝書院，形成跟江州書院、白鹿洞書院并肩的成就，絕非是因為他本人就是儒家十二境亞圣，亦非是因為傳言，他似是已突破十三境圣人境。

更大的原因還是他所創立的儒將體系，對于兵家是一種互補。

以往兵家皆是因為煞氣太過兇溢，因而難以長久。

可在儒將體系誕生后。

涼州的兵家新一代皆是朝著儒將轉變，也讓兵家能夠更加長久，更是因為儒將的緣故，他們甚至在廟堂也占據了一定的地位。

比如說兵部尚書李素，便是儒將體系的受益者！

在這般情況之下。

王舒所創立的大汝書院，與其說是儒家的，不如說是站在兵家的立場！

就從陛下登基以來對兵家將領的手段，儒將如何能夠允許大汝書院的投誠！

最先開口那名儒家臣子聞言，也是瞬間縮了回去，他倒是忘記了大汝書院的基本盤是什么，按照這種推算的確是不太可能，哪怕涼州的兵家將領是由宣國公為首也是不可能的，正如同幽州以鎮北王為首一般，兵家將領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王圣搖頭：“無需過多猜測，僅憑內閣那位圣人一人已是足矣！”

“那位是真正的古之圣賢！”

“已然悟道，有了獨屬于自己的儒家精神理念！”

這話一出。

在場儒家之人皆是為之一怔，他們自是知曉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代表王陽明已是真正的成為當代圣賢，亦是有了真正的開設一派的底蘊！

這絕非是昔日張旭所說的瀧師傳承那么簡單。

而是真正的掌握圣人大道，并且還是一條全新的道路！

這對于儒家之人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畢竟上古三圣傳來的圣賢書，在如今已是被解讀的差不多了，他們也很難從這三條道路殺出來，可若是誕生一條全新的道路，對于他們而言也是機會。

王圣亦是知曉一條道路對于儒家之人的吸引力，但他卻也無法隱瞞下來，因為接下來王陽明必會大肆宣揚自己的理念，到時候這些人自然而然也會知道，反而是他提前說出來，可以壓制這些儒家之人的念想。

就聽得瀧師冷笑一聲：“那位固然是古之圣賢，但其理念卻是要推翻歷來圣賢，他要以一己之力，重新塑造儒家的精神理念，你們當真能夠徹底毀掉自己的根基，轉而跟隨那位圣人的步伐？！”

就算是在正常歷史上，也很難有人有這種大決心！

要知道在場的儒家之人，皆是鉆研圣賢理念數十載、乃至百年之人！

他們若是選擇王陽明的理念。

那么就是要將以往一切的成就、一切的收獲盡皆拋棄。

這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若是大部分人都能做到這點，大奉國情也不至于這般糜爛！

這也是王陽明親自下場建立王黨、國子監，卻在近乎一個月的時間，也只是拉攏四十多人的原因，否則一尊十三境的圣人親自指點，這些儒家之人如何能投誠這么點人？還不是因為要舍棄的東西太多了，他們根本下定不了決心！

在場之人聞言，亦是盡皆沉默起來。

旋即就聽得張旭說道：“不知兩位圣人是何意？”

不同于其他人，他此前一直為首輔，也是最為接近陛下之人。

自是早就知曉陛下的打算。

因而在王圣他們說出這些事情后，張旭的情緒反而是最穩定的。

王圣跟瀧師早有對策。

瀧師沉聲說道：“如今之際，當是先安排好南疆之事，此次南疆叛亂，儒家必須要全力以赴，老夫跟牧之，亦會從書院再度調遣一些底蘊過來?！?/p>

“南疆、江州、豐州、川州、乃至劍州的官員也必須全力配合！”

“但凡有推脫之人....”

他眼眸冷漠的掃過眾人：“老夫必會親自出手，滅其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乃是儒家根基所在，若是滅了，那么這個人也就徹底廢了。

這對于儒家之人，是要比死更加夸張的懲罰。

瀧師這般態度亦是極為明顯。

不同于以往儒家所施展的奏疏如蝗、群臣逼宮之類的手段。

他對于這次危機的應對就是盡量展現出儒家的底蘊！

以此讓陛下為之慎重！

瀧師內心極為清楚，以往那些手段對付尋常帝王還是尚可，但在面對如今的陛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用處，甚至很可能會讓陛下立刻對儒家動手。

畢竟如今這尊帝王可不同尋常，且不說那一個個高手，就單說財政、兵權而言，陛下的御馬監擁有完整的財政，尤其是在收攏川州、雍州營衛以及屯田后，御馬監已是擁有供給大軍的能力，更不要說陛下此前抄家所得的財富。

更是足夠陛下揮霍數年！

最為關鍵的兵權方面，陛下手中亦是擁有川州營衛、雍州營衛、幽州數十萬精銳以及豐州的韓立志等人，還有天工院所提供的法器、軍械！

在兵權、財政皆是無法限制陛下的情況之下。

儒家何德何能敢用什么逼宮之類的手段，甚至就連最后的賦稅、民亂手段都不敢用，因為一旦賦稅出現問題，或是各州出現民亂，以陛下的性情，必然是大軍揮師而下，屆時留給儒家的，只能是宛若川州那般的血腥清洗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