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寢宮,高挑的仙鶴香爐上熏香裊裊。
太醫小心的一邊侍候。
皇上用了藥后,用力地咳嗽起來。
內侍在皇上背后輕輕地拍揉,數下之后,皇上才緩過來,伸手推開面前的藥碗。
“皇上……”太醫還想勸。
“朕一會再用。”皇上低緩的道,內侍扶著他重新躺下。
“兒臣見過父皇。”裴玨晟進門后恭敬的行禮。
“免了。”皇上有氣無力的道,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父皇的身體如何了?要不要多請幾位太醫看看?”裴玨晟抬頭關切的問道。
“不……用了,朕還好,再休息幾天就好了。”皇上道,說完偏過頭用力地咳嗽起來。
這一次咳嗽的時間長了些,內侍拍揉了許久,才緩過來。
“父皇,母妃……”裴玨晟又跪了下來。
“行了,這事讓皇后安排。”皇上不耐煩地擺擺手,不想再糾纏淑妃的事情,這幾日裴玨晟為了淑妃的事情已經過來數次,“你母妃原本就有些不太正常,如今沒了也怪不得誰。”
“是!”裴玨晟抹了抹眼角,不得不認同。
退到大殿外依舊是一臉悲傷,而后是滿臉的沉重。
“殿下!”內侍過來侍候。
“走吧,去見皇后娘娘。”裴玨晟定了定神,恢復了些神色,抬步往外走。
景仁宮里,裴玨晟見了皇后。
“怎么樣?”皇后讓裴玨晟起身后,皺眉問道。
“父皇看著比之前更不好了,臉色很不好。”裴玨晟道,“上次見著,說話還有些精神氣,現在整個人沒什么力氣。”
皇后點頭,“本宮已經有數日沒見到皇上了。”
“父皇不見您?”
“沒見本宮,不只是本宮,宮中所有妃嬪都不見,就連桂太妃求見,也沒見到人。”皇后冷笑,她故意挑了一件事情駁了桂太妃的面子,桂太妃氣不過去見皇上,終是沒見到,熏香里的東西對人很傷,這是見效了。
“恐怕就在這幾日了。”皇后看向裴玨晟。
“多謝母后為兒臣考慮。”裴玨晟重新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誠心誠意。
皇后居高臨下看著靜王,試探道:“靜王,這一次你母妃之事,的確是本宮疏忽了,往日一直讓人盯著你母妃,只是最近后宮發生的事情多,又有桂太妃也幫著管事,本宮疏忽了。”
“母后,母妃之事和您有什么關系!這么多年母妃一直如此,當初若不是母后,兒臣現在早就沒了。”裴玨晟眼眶紅了,滿臉感動,“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母后才是真正養了兒臣的人,母妃沒了,也是天意,或者上天也怕兒臣為難。”
為難什么?為難如何安置生母!
必竟這個生母可沒怎么養兒子,甚至差點要了兒子的性命。
這么一說,皇后才是真正的救了裴玨晟,養了裴玨晟,裴玨晟能長這么大,皇后功不可沒!
皇后笑了,伸手虛扶了一下:“起吧!”
“多謝母后。”裴玨晟恭敬起身。
“這一次,不只是宮內,還有宮外……需要一起配合,不過現在多了一個淮安郡王世子。”皇后皺起眉頭,宮里她可控制住,但宮外就得靠兄長了。
“舅舅以無心算有心,必然可以成事。”裴玨晟道。
“你說的也是。”皇后笑了,很滿意裴玨晟的稱呼,“行了,這幾日你若想進宮,就以淑妃的事情過來吧,淑妃進了皇家陵寢,這死后哀榮也是要的,不過現在皇上病著,一時沒辦好,本宮這里也沒想好,謚號也得定下來,你也可以去禮部問問先例,禮部尚書不錯。”
皇后暗示道。
裴玨晟心頭一驚,他是真不知道禮部尚書居然也是皇后的人。
明國公府的實力比他想像的更厲害,當下心頭一片火熱。
“兒臣會去禮部找舊例的。”裴玨晟一一應下。
待得裴玨晟退下,皇后身子放松下來,目光看向大殿門口。
“娘娘這是不放心?”心腹嬤嬤低聲道。
“你說他知不知道……淑妃是裝的?”
“娘娘,老奴覺得應該沒有,當初靜王殿下出事的時候,尚小,也真的是娘娘去救下了他,以淑妃的心機,裝了這么多年,為了裝得更像,應該不會告訴靜王殿下。”嬤嬤道。
“就算說了又如何?本宮手里可不只是明國公府。”皇后冷笑道,裴玨晟就算是坐上了皇上,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娘娘說的是,就算淑妃后來真的說了,她當初差點要了靜王的性命,這事放在心里也有隔閡。”
“本宮該挑一個什么樣的人,成為未來的中宮皇后。”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
靜王如果坐上皇位,這后宮之主就很重要。
她查過自家關系較親的血脈至親,要么嫁人了,要么尚小,之前還有大哥的一個私生女,可是已經送到了璃王身邊,況且這身份也不夠。
“缺一些時間。”皇后喃喃自語,若再待長成一些,倒是有至親的血脈,后位關系重大,她可不愿意輕易許人。
“娘娘需要的是時間,左相府上需要的是位份,娘娘何不應了左相的要求?”嬤嬤道。
皇后沉默不語,嬤嬤也不敢說話,許久才聽到皇后說:“他真的……是念著本宮嗎?”
“自然是念著娘娘的,這么多年,左相府的內院是最干凈的,就這么幾個人。”
皇后又是默然,當初她因父喪出宮,偶然看到姜尋承,只一眼,便入了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暗中派人給送了香囊,并且見了他。
那一段時間她住在明國公府,出入方便。
偷偷數面之后,更是傾心,只不過兩人的身份注定不能在一起,最后她含淚回宮,姜尋承知道她身份之后,也應承此后心里只有她,所娶妻妾都不過是云煙,真正能讓他放在心上的唯有一人。
此后數年,兩個人的聯系很少,但她總在暗中打探姜尋承的消息。
知道他娶了妻,也納了妾,甚至也生了女兒,但也僅此而已,比起那些妻妾成群的,姜府的后院很干凈。
皇后很滿意,皇上的心雖然不在她這里,卻有人的心一直是她的,她并不比元后差。
漸漸地她坐穩了皇后的位置,暗中也助力了姜尋承。
姜尋承也沒讓她失望,一步步的往上,看似風險,其實走得很穩,這一次能坐上左相的位置,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姜尋承的運氣,其實卻是皇后在暗中主導。
謀算裴玨煦,當中經過了幾手,最終的指示卻是出自皇后,為此姜尋承愿意送出孔氏頂罪,這就讓皇后更滿意了,這個女人即便為姜尋承生了一個女兒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被姜尋承推了出來。
若是皇上死了,她以后就可以和姜尋承聯手,再有大哥,新帝敢違逆自己的命令?
想清楚這一點,皇后覺得姜尋承的意思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姜玲瓏的身體是真的不好,能活多久不好說,根本不可能生下子子嗣,派去的人已經看過,都說姜玲瓏活不長,讓她暫時坐上后位,等到自家的血脈長成,送入后宮順利成章的坐上姜玲瓏空出的位置,這生下太子就又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的女兒也是可以的。”皇后低緩地道,眼中滿是算計。
“郡主身體如何?”安亦澤大步進了內屋,內屋的床上裴煙雙滿臉病容地躺著,無力之極。
看到安亦澤進門,想坐起,卻無力地倒了下來,屋子里濃濃的藥味,自打那日成親后,裴煙雙就病了,起初不是大病,卻在回門后一病不起。
“多謝郡馬關心,我已經好多了。”裴煙雙強撐著笑臉道。
“郡主不必為了王妃說的話憂心。”安亦澤輕嘆一口氣,溫和地拉著裴煙雙的手,“就算以后平安王府不看顧我們,為夫也會努力讓郡主過得更好。”
“郡馬有心了,我只是想到依人……母妃說依人到現在這種都是我的錯……依人是我自小護著的妹妹。”
裴煙雙落淚,“如今她不能進宗族的祖地,只能隨便找一個地方埋了,我想去求母妃,母妃就……就全怪我了。”
說到激動處,偏過頭,帕子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安亦澤忙伸手輕拍她的后背,一邊溫聲安慰:“郡主,這事現在辦不了,以后未必沒有機會,等以后再說,如今郡主卻是要好好的養身才是。”
裴煙雙點頭,愧疚的道:“也是因我病了,怕傳了病氣,勞煩駙馬這幾日一直睡在書房,待我好了……”
說到這里羞澀地低下頭。
安亦澤輕輕地捏了捏裴煙雙的手,滿臉柔和。
又安慰了裴煙雙幾句,這才起身,他要準備科考,如今更要靜心準備,在書房讀書也安靜,裴煙雙這里人太多,又全是藥味,其實是很不喜的。
一路過去,看到的下人無不恭敬行禮,府里的下人大部分是裴煙雙帶來的下人,少部分是新買的。
安亦澤微笑而過。
待到了書房坐下,臉色才沉冷了下來,伸手從書房的抽屜里取出一封信,這封信他已經看過,成親第二天,他的小廝告訴他書房里多了這么一封信。
成親那天人太多,誰也不知道這信是什么時候進到他書房的。
垂下眼眸,臉色陰沉若水,看著上面的字句,上面寫的事已經在一一應驗,他還真的是娶了一個好妻子,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