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是這么看到的……我坐在洞房里……就是看到她和孔傳義……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這話說的時候,裴依人兩眼發直,甚至抬眼去看向空中。
這狀態一看就不正常。
而后緊緊地扯著香云的手,又拖著她躲到一邊去,離姜錦心遠遠的:“香云,我們……我們躲這里,再看看,一會……一會孔傳義會過來的,一定會過來找她的,這個壞女人,是她,就是她。”
這話說得語無倫次,瘋言瘋語。
這是瘋了?
裴依人的反應還真快。
恐怕對場的人沒有一個相信,但在一定的條件下,這就是一個讓人相信的理由。
“香云?”姜錦心偏頭去看跟著裴依人的丫環。
“奴……奴婢在。”香云結結巴巴的道。
“裴二姑娘方才指認我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和她一樣這么認為?”姜錦心道。
“奴……奴婢……”香云不敢答,隱隱覺得若是答了,自己就不會好。
姜錦心抬步過去,裴依人驚慌失措地往香云后面縮,原本拉著她的手,現在被成拉著她的衣角。
不只是她的衣角,還狠狠地掐著香云的腰間的肉,示意她回答姜錦心。
這種情形下,她受不了打擊,又和姜錦心有些舊怨,一時承受不住,產生幻覺,精神不正常也是可能的,畢竟她才嫁過來就成了寡婦,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成了寡婦,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是的,她瘋了,她給自己找了瘋的理由,也給自己找了瘋的事實。
有了這些,大姐一定會馬上給自己找到一條退路。
“香云,其實不管你說是或者不是……結果都是一定的!你若說你也看到了,但你現在看著很正常。”姜錦心上下打量了香云幾眼,低緩地道,“如果你說你沒看到……那你方才為何還任由你的主子咆哮公堂?”
“甚至于……”姜錦心的笑容在香云眼中看著似乎嗜血一般,她到香云面前,緩緩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香云腳下一軟,驚的砰的一聲摔倒在地,兩眼駭絕的看向姜錦心,堂上能清楚的聽到她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
門重重的關上,衙役離開,裴依人狠狠地推開香云的手,罵道:“賤丫頭,姜錦心和你說了什么?”
“姑娘……姜二姑娘……她……她……”香云就勢跪在地上,臉色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她讓你干什么?”裴依人惡狠狠地瞪著香云,冷笑道,“香云,你要知道,如果沒有我……你什么也不是,我若出事,你必不能活。”
不能活?香云哆嗦得更厲害了。
她想活的,她當初好不容易逃出去,就是為了想活著,如今她什么事也沒做,憑什么不讓她活著。
話到了嘴邊轉了一個彎,“姑……姑娘,姜二姑娘讓奴婢再想想要怎么說。”
“再想想?怎么想,你還想說什么?”裴依人狠戾的拎起眼睛,因為失算,現在落到這一步,她現在看什么都是怨氣沖天,心里一股子怒氣在看到香云怯生生的樣子后,一下子暴發了,伸手照著香云的臉上就狠狠的兩個巴掌,“你這賤丫頭還敢背主不成?”
香云被打得滾倒在地,卻不敢避,只哭道:“姑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了1”
“不敢了?你是說你原來還想的。”裴依人恨毒的又打又擰,眼睛血紅,眼前的香云在這一刻仿佛成了最可惡的姜錦心。
打完,心氣也平和下來,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看著被她打得抱著頭縮在角落的香云,用力地咬了咬牙,緩過神來。
“香云,我不是罵你,我是罵姜錦心。”裴依人伸手按了按頭,身子往墻壁上一靠,沒有半點世家千金的體面。
安信伯府出事,她偷偷買通人手向裴煙雙傳了消息,求裴煙雙救自己回去,她不要在這安信伯府,也不要跟著安信伯府一起沉沒,現在不是她能不能當寡婦的事情,而是她能不能回到平安王府的事。
大姐派人偷偷過來與她說得一條好的退路。
并且一再地警告她這是唯一的退路,讓她一定要咬死姜錦心,這也是裴依人的希望,只不過之前她的意思是讓香云去指證,現在……現在不得不親自上。
但現在,事情居然又搞砸了,怎么會又搞砸的。
“香云,你說…香囊是真的從姜錦心身上得來的?”想到這里,裴依人的眼睛又瞪了起來,惡狠狠地看向香云,“你是不是和姜錦心早有勾結?”
“姑娘,奴婢沒有,奴婢……奴婢真的是從郡主的人手上得來的,就是這個香囊。”香云滿臉紅腫,臉上被狠狠地抓了幾道血痕,頭發又被撕扯了幾縷下來,就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就有一簇黑色長發落在她面前。
她重新跪正,低頭目光落在這一簇被裴依人撕扯下來的頭發上,頭頂火辣辣的痛,方才這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二姑娘……發瘋了,真的瘋了,瘋得想要自己的命1
這個認知和方才姜錦心說的話,清楚的交幻在她的心頭,她幾乎下意識地伸手想握住那一簇頭發,卻在最后死死地把手按在地面上。
“真的是拿了這個給大姐的人?”裴依人目光陰沉沉地瞪著香云,聲音陰鷙。
“當時人亂,趁亂取了姜二姑娘的香囊,后來就給了郡主的人。姑娘,奴婢一直跟著您,怎么會有這種香囊,那個陳安琴的香囊,更不可能在奴婢的手上。”香云哭訴道,毫不猶豫,她能聽出裴依人話語中的懷疑。
這一次裴依人沒再追問,不知道是真信還是假信,語氣卻是緩和了不少:“行了,這事我再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錯,莫不是……”
她突然有一個猜想跳出來,“莫不是真的是孔傳義帶著的?”
“那……姜二姑娘的香囊呢?”香云怯生生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不會是大姐的人辦事不利?”裴依人緊皺眉頭,煩躁地道,“大姐也真是的,就不能找一個得力的人給我,現在……現在還鬧成這個樣子。”
“姑娘……”
“行了,別煩我,我好好想想。”裴依人不耐煩地打斷了香云的話,靠著墻想這件事情到底錯在哪里。
香云縮在角落里,偷眼看了看裴依人,見她臉上一陣喜,一陣悲,一會又怨恨憤怒,越發地不敢靠前。
姜錦心在她耳邊說的話,當時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
“綠歌,若想活,我可能給你一條唯一的活路。”
很簡單的一句話,說完姜錦心便退了開去。
只這一句話,卻讓香云如墜冰窖。
她認出自己了,姜錦心認出自己了?沒有一絲猶豫,看著自己的時候,目光中隱含笑意,這笑意極冷。
香云是想活的,她比任何人都想活。
因為想活所以逃了出去,因為想活她費盡心機的到了裴依人面前。
香囊一事自己脫不了關系,裴依人已經懷疑自己,就算自己運氣萬分,真的跟著裴依人回了平安王府,恐怕自己這命也是保不住的。
郡主手下有這么厲害的人手的事情,郡主不會讓更多的人知道。
若是沒運氣,裴依人能活,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是進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
偷眼再看向閉著眼睛的裴依人,見她臉色扭曲,而后忽然睜開眼睛,香云急忙低頭,不敢和她對上。
“香云,你過來。”裴依人道,聲音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和,如果不是衣衫凌亂,還真的以為還是往日在平安王府中一般。
香云小心翼翼地挪過去。
裴依人不急,等著她過去,待她到了面前,伸過手來。
香云下意識地一哆嗦。
這一次裴依人卻是沒打她,伸手替她撩起面前垂落的幾縷黑發,輕嘆一聲:“香云,你別怪我,我方才真的是把你看成是姜錦心了,姜錦心害我至此……我不會放過她的,你放心,這一次你陪我渡過這個難關,以后但凡我有的,必然也有你的一份。”
這是對香云的承諾,但她聽了更害怕了。
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再顫抖:“姑……姑娘,奴婢是您的人,不管您想打想罵,都是應該的,奴婢就算是為了您死……也是死得其所。”
“好丫頭!”裴依人滿臉欣喜,“說什么死不死的,我們都不會死,大姐會來救我們,會說動父王、母親過來救我們的。”
“我的意思是……得想法子讓人去找找,就在孔傳義的附近,說不得就會看到另外一個香囊,姜錦心的香囊。”裴依人一字一頓的道。
香云背心處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姑……姑娘,如果是沒有呢?”
“沒有也得讓她有。”裴依人緊咬了咬牙。
“姑……姑娘!”
“我一會發瘋打傷衙役,你去……去救助衙役,求他給平安王府傳個信,讓大姐來看我,說我瘋了,真的瘋了。”
裴依人恨聲道。
她怎么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裝瘋賣傻,自己居然被姜錦心逼得裝瘋賣傻。
裴依人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香云認得這只簪子,這是郡主特意給自家姑娘送過來的。
裴依人拔了拔簪子的頭,手下摸索,似乎在找什么,最后摸到一個小小的隱秘的凸起,按住往內一擰,簪子頭斷了。
香云瞪大著眼睛,駭然地看著裴依人。
裴依人放下簪頭上的花朵,從空的簪身中取出一張攪和在一起的紙條,是的,居然是一張空白紙條。
沉思了一下,拿起簪子的尖頭當筆,用簪子頭扎破紙條為字,香云就在身側,看得清楚,這上面扎出來的字寫的是:“香囊有誤,孔傳義周圍缺姜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