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怎么想的,話就怎么說出來的。
石玉一聽就樂了,應了聲:“嗯,壞著呢,隨你兒子了。”
唐辛忍著沒樂,心里琢磨著到底哪個兒子讓他覺得壞了,她是真沒看出來。
心情好,正要鬧他問個究竟,石玉給她解惑:
“你這倆兒子,大的瞅著比誰都乖,純粹逗你玩呢,面上耍乖賣萌嘴又甜,心里面的彎彎繞多得很,仨石硯綁在一塊都沒他一個人的心思多。你還別不承認,但是說他壞確實冤枉,心軟得很,隨你。”
唐辛轉著眼睛細想,他說的有道理,石墨從小就這樣,心軟,但是心思也多,還心細,話憋在心里一句不說,但是早就不知道在腦子里過了多少遍了。
唐辛自認沒這么多心思,石玉有,所以在這一點上,石墨隨誰很明顯。
至于心軟,好吧,她承認,石墨確實隨她,畢竟石玉的心硬得很。
石玉看她想明白了,才又說起來:“你這小兒子呀,就甭提了……”
賣關子似的突然頓住,唐辛忍不住問:“石硯怎么了?”
“也沒怎么,心眼不多,全寫在臉上,想壞都挺難的。”
唐辛撲哧一笑,確實如此。
可是她不愛聽,什么叫心眼不多?
他想說什么?
想說石硯缺心眼這事隨她了?
石玉握住她的手便往外走,邊走邊說:“逗你玩呢,還挺當真,你生的兒子你自個兒不知道?特好。”
唐辛也覺得他們倆特好,沒再多糾結,就是覺得石玉這張嘴變了,以前不這樣。
以前特體面,雖然有時說話毒一點,但是規矩,待人接物就跟模板似的,連她媽都夸過好幾回。
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石玉一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更覺得石硯像她了,什么都掛在臉上。
挺好。
簡單,快樂。
吃好,喝好,玩好,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擱。
就像今天要去學校,唐辛壓根就不記得了。
吃完飯要出門,唐辛都沒想起來,還抱怨外面下著雨,根本就不想出去。
小哥兒倆坐在后排,捂著嘴樂,誰也沒提醒她,畢竟是和爸爸拉過勾的。
唐辛以為要帶他們倆出去玩,半轉過身去也笑,“這是要去哪里玩?說出來讓媽媽也開心開心。”
她猜是去孟家,自從到了安城,多半時間是去孟家玩,小孩子們湊在一起特別開心。
石硯怕露餡,扭過臉去捂住嘴,又忍不住悄悄去看。
石墨斂了笑,用腳蹬前面的椅背,一本正經地說:“爸爸,出發吧,帶媽媽去開心開心。”
石玉握住他的腳腕子搖了搖,父子倆在后視鏡里對視。
唐辛一看,兩個人壞笑的樣子別提多像了。
~
到了學校唐辛才想起來,今天是開放日,特意為新生準備的。
也是此時她才知道,學校不止有小學,還有幼兒園。
怪不得哥兒倆全來了,連衣服都穿得特別像,一看就是親兄弟。
同來的還有孟既景夫婦,帶著兒子孟懷寬。
年長一歲的孟懷寬像個校園老手,帶著小哥兒倆熟悉環境,到處介紹。
大人們跟在后面,唐辛悄悄吁了口氣,以眼神向石玉表達不滿。
石玉攥了下手,拇指在她掌心輕輕掃過,眼睛里的笑像是在問:開心么?
唐辛回他一眼,開心,也不那么開心。
不是因為他們仨逗她,而是有些舍不得,明明她的兒子還那么小,卻要去上學了。
再看石墨和石硯,有模有樣地跟著孟懷寬,處處都新奇,開心又期待。
她試著去發現另外的情緒,沒有,沒有膽怯,沒有畏懼,就連因為歡快而晃動起來的頭發絲都在表達著喜悅。
那就去吧。
她的兒子長大了,要適應嶄新的環境,還有新同學。
如果真的那么像石玉,肯定沒問題的,她甚至想到了游刃有余這個詞。
正想著,腳步突然停了。
問題來了。
她的兒子被問住了。
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幾個孩子圍在一起,在聊天。
各自的父母都站在不遠處,誰也沒有上前。
唐辛聽著,心里感嘆著,要上小學的孩子果然和幼兒園時不一樣。以前在外面玩的時候,不相識的小朋友的開場白通常是:我可以和你一起玩么?
現在卻是:你好,我叫石墨。
這還是石墨在這里現學的。
然后就是更深入的自報家門,比如我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石墨不知道地址,孟懷寬幫他答了,石墨就記住了,后面再有小朋友問時自若作答。
可是新問題又來了,比如你的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
石墨說:“我媽媽是設計師,會設計特別漂亮的衣服,還會做香水。”
對面的女孩子眼睛都亮了,“你媽媽真厲害,那你爸爸呢?是做什么的?”
石墨不知道怎么形容,努力回憶在上京那棟大樓里聽到過的稱呼,想了又想自行否定,總不能說我爸爸是石先生吧,就在這時突然想起在樓下擦身而過時聽到過的答案,鎮定回道:“我爸爸是大老板。”
女孩子跟了句:“我爸爸也是大老板。”
然后就聽見好幾聲,就跟樓道里的回聲似的。
回聲里緩緩響起一道不同的聲音:“我爸爸是廳長。”
突然,安靜下來。
孩子們聽不懂,又不肯露怯,相繼夸贊起來:“真厲害。”
石墨悄悄問孟懷寬:“廳長是什么?”
孟懷寬把耳朵咬回去,“國家干部。”
石墨又問:“國家干部是什么?”
“人民公仆。”
石墨懂了,“噢”了下說:“我爺爺也是,姥爺也是。”
孟懷寬點頭,“我姑姥爺也是。”
石墨一愣,反應過來懷寬的姑姥爺就是他爺爺,嘿嘿笑起來。
這時石硯突然出聲:“廳長厲害,還是爺爺姥爺厲害?”
聲音挺大。
話音一落,又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