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句玩笑話,偏偏有人不愛聽。
孟既明嗆了聲:“你不是孩子舅舅么?給什么不是應(yīng)該的?我可是聽說梁橋特意帶著你們家倆兒子飛到山上去看雪了,怎么?梁橋成你兒子的舅舅了?不是他和梁善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時候了?”
石玉沒言聲,笑眼看他,轉(zhuǎn)而去看身旁的孟既景。
就像在說:你這個弟弟……
梁橋的事就不提了,孟既明早就知道,這時候偏來裝傻找茬。
最讓人無語的是,來時路上孩子們無心說過的話,這才剛下飛機沒一會,就讓孟既明知道了,可見石墨說得對,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來,人家是親生的兄弟。
孟既景也笑,搖搖頭沒作聲。
孟既明不依不饒,“合著全世界圍著你們姓石的轉(zhuǎn)唄,這山頭也是你們家的?我們不能來?那你把山圈起來。”
石墨一把圈住他的腰,石硯抱腿,先后兩聲“小小姑父”。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兩個孩子,嘴甜得像抹了蜜。
石墨用力仰著腦袋,笑得眼睛都皺起來了,“小小姑父,又見面了,你也想我吧。”
石硯像只學(xué)話的鳥,又像山間的回音。
孟既明原本就是裝的,拿孩子更是沒脾氣,心里直樂,石玉這種一句軟話不說的人,竟然有兩個會耍賴又嘴甜的兒子。
在兩顆小腦袋上拍了拍,隨手從口袋里拿出兩只小金鐲子,分別套在兄弟倆手腕,話是沖著孩子說的,眼睛注視著石玉。
“一人一個,生日快樂。”
石玉眼神示意,當(dāng)作道謝。他可是太知道孟既明了,這家伙就這德性,當(dāng)著孩子的面是說不出難聽話的,嘴硬吧,心軟。
明明心里軟得什么似的,偏要和你對著干,就像這兩只小金鐲子,孟既明就是故意的,因為石玉曾給他的兩個孩子送過一對,所以得“還”回來。
多別扭,多幼稚。
要不孟既明追老婆那么難呢,青梅竹馬的情誼,愣是奔三了才娶回家。
石玉忽然失笑,他自己連老婆都還沒有,倒是笑話起別人來了。
再看唐辛,依然沒心沒肺,滿眼都是遠處的山,山頭的雪使她興奮,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飛過去。
唐辛忽然朝他看過來,勾住手指輕輕地搖,仰面湊近悄悄地說:“真的是白頭山,真的是。”
那副模樣挺難形容,激動,興奮,偏又壓抑著,像怕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把山頭的雪給震下來。
看他的時候,依然一雙向往的眼,就像是滿溢著情意。
尤其是,她說的是,白頭山。
原來,她知道。
所以才要來?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
石玉相信她說的每一句“我喜歡你”,也相信她想和他談一輩子的戀愛,唯獨她說結(jié)婚他是不大信的。
就像小孩子在極度興奮時會憑空冒出一兩句話來,過一會冷靜了也就忘到腦后了。
又像小孩子做錯了事,下意識就會說我改,但是下一次通常還會再犯,像是忘記自己曾說過會改。
但是石墨就會,他甚至連我改都不會說,而是真的記在心里,在下一次時不止改了,甚至做得更好。
那么唐辛……應(yīng)該也會吧。
畢竟是她生下了石墨,石墨身上具備的很多優(yōu)點,唐辛都有。
那么和他結(jié)婚這件事,也許不是她的興之所至。
其實石玉很理解唐辛這種心態(tài),他們有著相似的家庭背景,又同樣有著相愛的父母,對于看似虛無縹緲的愛情還是有所期待的,偏又見識過太多的無奈無趣,便自動將愛情和婚姻排除在心門之外,甚至不會將其混為一談。
也許,他該想一想了。
結(jié)婚,可行。
~
這一趟雪山之旅玩了足足半個月,像是住進了雪的世界,無論何時從窗戶往外看就是雪,推開門就是雪,世間萬物像是全部被積雪覆蓋。
積雪有多深呢,用石墨的話來說——有兩個爸爸那么高。
孩子們玩得樂不思蜀,大人也樂得輕閑。
唯一令人頭疼的是,石硯和孟懷安。
前一秒還摟在一起稱兄道弟,下一秒恨不能拳腳相向。
大人們一開始還管一管,后來就那么看著,反正有人會去管,比如石墨和孟懷寬。
每人摟住一個,把人分開,各自提起來向后退。
也不用勸,用不了三分鐘氣就消了,又高高興興地摟著抱著,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相安無事時畫面特別安靜美好,六個小孩子面朝遠處的雪山,從大到小站一排,最小的那個連站都不會,就那么趴在雪地里,裹成毛絨絨一團,像個小雪球。
男孩子們喜歡一起玩,也喜歡妹妹,石墨和石硯就不止一次跑到唐辛面前,對她說:“媽媽,能不能給我生個妹妹?”
唐辛眼角瞥過不遠處的石玉,裝模作樣地說:“如果還是個弟弟呢?”
石硯搶答:“那就和小小姑父換一個。”
石墨不贊同,“用不著懷安,小小姑父會先打死你的,還是再生一個吧。”
石硯冷靜下來,點頭認同,像個大人似的說:“那就再生一個吧,總會有妹妹的。”
所以石玉生日這天,唐辛許了個愿——再生一個妹妹。
石玉好笑地看著她,“這是我的生日。”
唐辛點頭,“對呀,你生日,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
石玉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她:“開心么?”
“開心。”唐辛回得干脆。
他又問:“雪好看?”
她答:“好看。”
“有多好看?”
唐辛瞅著遠處的雪山頂樂個不停,忽然扭過臉來朝著他樂。
石玉往后拉開些距離,被她拽回去。
將要撞上時,聽見她說:“特別好看,而且——我想來這里,你縱容我了。”
石玉學(xué)著她的樣子也輕悄悄地說:“你自己也能來。”
唐辛難得浪漫一回,他卻這么不配合,把手里的青梅酒一口喝掉,晃神間有什么不相干的東西快速閃過腦海,來不及抓住。
又喝了一杯,石玉幫她續(xù)上,囑咐著說:“慢點兒喝,不跟你搶。”
她哼了一聲,喝掉,示意他繼續(xù)。
酒剛倒了半杯,她忽然開口:“石玉,你是不是——”
冷風(fēng)入喉,話音忽斷,唐辛搖了下頭,直著眼睛朝他看,“這一大圈到處去玩,你是不是帶著我在風(fēng)花雪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