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愿望許下了，一人高的大蛋糕吃了，石墨一手一個牽住爸爸和媽媽，像個主人一樣把賓客們送出門去，宴席這才散了。

石硯像條小尾巴，緊跟在后面，揪著哥哥的禮服下擺，擠著個小腦袋往門外張望。

兄弟倆對看時，先后打起哈欠，早就困了，強撐到現在。

忽然之間很有些曲終人散的寂靜感。

小哥兒倆牽著手，石墨問弟弟：“困不困？今晚，要不要和過生日的哥哥一起睡？”

石硯重重點著腦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整個身體靠過去一把摟住，差點把石墨給撞倒。

仰望的眼睛眨呀眨的，奶聲奶氣問：“哥哥的生日愿望，是和我一起睡么？”

石墨特別認真地搖了下頭，忽而咧嘴笑起來，又點頭，“對。”

石硯才剛有些失望，瞬間眼睛亮起來。

一旁看著的兩個大人頗有些驚訝，才剛六歲已經會哄騙弟弟開心了，哪怕他們倆也不知道石墨的生日愿望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想要和弟弟一起睡覺。

眼看著就要聊起來，別再把困勁給聊沒了，托住石墨小后背的手拍了拍，石玉彎身笑看過去，還沒來得及張嘴，唐辛提著裙擺來了一句：“跑！”

聲不大，催促感十足，話音還沒落就率先跑了出去，直奔樓梯。

兄弟倆立時來了精神，追在后面。

石玉看著三個人先后躥出去，從褲子口袋里摸出煙盒，取出來的煙還沒放到唇邊，就看見唐辛踩到裙擺趴在了樓梯上面，后面緊跟著的石硯正攥著她的大裙擺，也直挺挺摔下去。

摔了，還樂，一下又一下地揪著裙擺叫媽媽。

他媽媽正把臉埋到手上，頭都沒抬一下。

石玉估摸著她是不好意思，不想搭理她兒子。

石墨原本護在后面，登時站住不動，一時不知道應該先扶哪一個，回頭看向石玉。

石玉慢悠悠踱過去，看了眼還趴在那里的母子倆，揉著大兒子的腦袋以示嘉許，看清楚石墨眼中明顯的擔憂，還有隱隱的忍笑，彎身悄聲地說：“可能都睡著了，咱倆一人抱一個？”

石墨猶豫，怕沒辦法堅持著把弟弟抱到房間里面去，正琢磨著可行性，石硯嘿嘿樂著爬了起來，指著唐辛的背影大聲說：“媽媽睡著了，我沒有！”

“成。”石玉拍板決定，“那就讓媽媽睡在這兒吧，咱們爺兒仨回房間去睡。”

眼見著小哥兒倆猶猶豫豫，石玉也像剛才的唐辛那樣促了聲：“跑！”

一聲令下，兩個小身影爭先恐后地跑上樓去，小皮鞋踩著木地板的嗒嗒聲越來越遠，石玉這才坐在樓梯上，伸長了腿，慢條斯理地把煙放回煙盒里面。

唐辛仍是沒動。

發髻挽得齊整，露出完整的后頸，石玉捏了捏，側身湊近，小聲說道：“用不用我也回避一下，好讓您自個兒爬起來？”

唐辛這才抬起臉來，努力朝著盡處看去，沒有人影，又聽了會，房門打開又關上。

原本也沒什么不好意思，摔倒就摔倒，沒什么大不了，趴著不起來一個是因為疼，一個是想逗孩子玩玩，結果全都被石玉給轟走了。

對視了一陣，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來，那些都不重要，什么面子和里子全都不重要，有些東西更重要。

比如想念，又比如期待已久的如約而至。

明明他們倆誰也沒有提過這次相見，她沒有發出過任何邀請，他也沒有詢問過石墨的生日要怎么慶祝，時間一到，剛剛好他就來了。

時間和距離真是好東西，不足以用來丈量人情世故，偏又能夠把人心展現得最為淋漓盡致。

她的想，她的念，在這一刻藏不住，也沒必要再藏什么，該表達時表達。

唐辛揚頭望，忽然就想起坐在車上到處去玩的日子，原來在那些日子里，他都在，只是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她突然想要看一看他拍的那些照片，想要知道他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樣。

還想抱一抱他。

再，親一親他。

可惜，他們倆還有兒子，突然打開門，叫著“爸爸”。

一聲又一聲，催促。

一聲更比一聲大。

然后便聽見跑過來的腳步聲，兩個兒子都跑出來了，連鞋都沒穿，光著腳咚咚踩在地板上，也像催促。

唐辛連忙把臉埋回去，繼續裝睡，手卻悄悄伸過去勾在他指上，搖了搖，更快地收回去。

石玉看了眼被她觸碰過的手指，起身時掃過她的臉，指尖撥著耳垂，悄聲留下一句：“先別睡。”

唐辛支著耳朵細聽，從兩道腳步聲中分辨著他的聲音，以為還能聽見一聲“等我”，結果什么也沒有，就那么從她身邊輕輕地走開了。

上樓的步伐輕快，看到兩個已然脫得光溜溜的兒子，石玉一手抄起一個，邊往房間走去邊笑，“這是準備上床睡覺了，還是要洗澡？”

兩個兒子，兩個答案。

最后統一成先洗澡再睡覺，還要講個故事。

唐辛悄眼看著，直到看不見人影，聽見關門聲，輕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

計算著兒子們洗澡和講故事的時間，卸妝，洗澡，護膚，最后抹上唇膏，又噴了香水。

坐在梳妝鏡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搓著頭發，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半天都沒變幻過一下數字。

都有點困了，石玉還沒回來。

她甚至想去看看，他是不是已經睡在了兒子的房間里面。

他剛才還說讓她先別睡……已經一個多小時了，還沒來。

正想著，人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