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這就是明目張膽的勒索,這些商賈面面相覷,眾人雖心中不滿,但卻無人敢率先言語。
說好聽是借,要是贏了,他們還能找些辦法去把這筆錢討要回來,可要是輸了,這錢也就打水漂了。
隨著欠條一一送到每個人的手中,楊權恩大致按商賈的生意規(guī)模,分成了三千貫,五千貫,八千貫。
在場的商人,約摸三十余人,若是能按欠條的數(shù)目,悉數(shù)收取錢財,則楊權恩一次便可得十余萬貫錢。
這筆錢,足以厚賞經略軍,以王傳所想,經略軍士卒,在得到這筆豐厚的賞賜后,來回奔波,遷移家小的怨氣,想必可以消弭了。
而在此時,有一商戶壯著膽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使君,非我等不愿相助,實是我等皆小本生意,家中積蓄有限,這么大筆的…………”
話未說完,一旁的王傳臉色驟變,猛地抽出刀來,只聽“噌”的一聲,刀身直指出言之人,王傳怒喝道:“楊使君乃是撥亂反正,欲行大事,你們如此不識大體,逼急了,大軍入城,就爾等那些護衛(wèi),難道還擋的住堅甲利刃嗎!”
王傳的話,聽著是很有威懾力,但實際上,在這些商人心中,并不是很相信,畢竟經略軍的家小大部分也都在薊州城中,要是大軍入城了,誰知道會不會搶到自己人。
楊權恩見王傳的話,仍未讓這些商賈屈服,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調兵入城,那恐怕最終的事態(tài),會演變到楊權恩都不敢想的地步。
王傳見狀,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道:“使君乃楊帥之侄,陳從進如今奪占幽州,當下之局,使君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爾等若再推脫,那便魚死網破,同歸于盡!”
此言一出,這些商賈才臉色大變,他們不怕權勢,因為他們總能用錢收買當更強的權力者,但他們害怕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
而當前的王傳和楊權恩,儼然就是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樣,就在此時,楊權恩假意呵斥王傳:“王將軍,不得魯莽!”
隨后轉而又對商賈們,和氣的說道:“諸位放心,本使一向言出必行,這欠條在此,便是憑證,待事成之后,不僅歸還本金,還必有厚謝。”
眾人仍然猶豫不決,此時,王傳給身后的親衛(wèi)使了個眼色,親衛(wèi)會意,不多時,此人便帶著數(shù)十名甲士,聚集在大堂外,軍士披甲執(zhí)銳,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在命懸一線的情況下,在場的商人無一人敢頭鐵反對,眾人只能紛紛收下欠條,點頭同意“借錢”
楊權恩見目的達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甚好,甚好,諸位皆是深明大義之人,本使感激不盡,待大軍凱旋,定不會虧待大家。”
這些商賈本以為可以離開刺史府,但沒想到,楊權恩根本不放人,而是讓這些商賈讓尚在府外等候的護衛(wèi),帶上欠條,回去通報其家人,讓商賈的家人,帶上錢帛,來刺史府上換人。
至此,一場看似“協(xié)商”實則掠奪的鬧劇,就此落下帷幕,楊權恩對薊州城商戶的掠奪,其影響極為惡劣,換句話說,那便是對薊州城營商環(huán)境,破壞的徹徹底底。
乾符四年,正月四日,楊權恩不顧刺史身份,公然威脅,勒索商賈,雖讓其聲名狼藉,但其得錢八萬貫,絹帛一萬六千余匹。
得到這筆巨款的當日,楊權恩便將這筆錢賞賜下去,一時間,軍心頓時一振,怪話,抱怨,怒氣這些負面情緒,在錢帛的攻勢下,頓時消散。
按經略軍武夫的話來說,那就是楊使君花了大錢,他們怎么也得替他打一仗,證明這個錢,沒白花。
楊權恩發(fā)賞之后,于次日,也就是乾符四年,正月初五,在薊州誓師出征,楊權恩一身素縞,言此番出征,必為叔父報此血仇。
盧龍鎮(zhèn),在陳從進襲殺楊承榮后,真正意義上的戰(zhàn)爭,出現(xiàn)了,陳從進從軍以來,還未經歷過真正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而這一仗,將決定陳從進是否能真正坐穩(wěn)盧龍節(jié)度使之位。
而就在楊權恩誓師出征時,在薊州城內,數(shù)十騎朝著幽州城方向,疾馳而去,這些騎兵,皆是城中各行首所秘密遣派的。
其實,這些商人對楊權恩,并非沒有防備,若是在薊州城內的坊市中,這些商賈行首聯(lián)合在一起,那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并不是說他們可以直接對抗軍隊,而是不至于讓楊權恩,如此輕易的奪取財貨。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楊權恩會這般無恥,把他們騙入府內,堂堂薊州刺史,經略軍使,如此顯赫的身份,居然搞出綁架勒索,這種只有土匪山賊才會干出的事,著實也太過無恥了些。
不過,這些商人也不是吃了虧就忍氣吞聲的主,在楊權恩率軍出征后,這些商人便紛紛遣人,密告陳從進。
當然,要是僅僅是提前通知陳從進,這怎么能顯示出報復的決心,薊州城內的馬商行首崔文浦,決心聯(lián)合各行首,再秘密收買薊州四城的監(jiān)門將。
崔文浦,是博陵崔氏的旁支,雖血脈偏遠,只能淪落為家族行商,但崔文浦的骨子里,還有那五姓七望的傲氣,他何曾有過被人威脅勒索的時候。
崔文浦決定,等楊權恩接近幽州時,便密謀控制薊州,斷了經略軍的糧谷支應,他就不信了,大軍后方斷糧,他還能打的贏。
至于等楊權恩贏了,再把錢還回來,這在崔文浦心里,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即便楊權恩有這個心思,他也不接受,崔文浦可以借錢給軍頭,但絕不能是威脅,綁架勒索的方式。
今日楊權恩可以用威逼之法掠奪錢財,若不遏制此風,日后各鎮(zhèn)軍將,恐怕會爭相仿效。
乾符四年,大唐北疆的幽州鎮(zhèn),一開年,便是兵災不斷,或許幽州之亂象,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映照出如今大唐的現(xiàn)狀,那就是風雨欲來,大亂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