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余燼與風之棲居
王萱第無數次踩下剎車時,輪胎碾過冰棱的脆響讓她打了個激靈。擋風玻璃外,楓丹的雨幕正被拋在后視鏡里,變成一片模糊的灰藍色,而車頭燈刺破的黑暗中,已經能看見覆著薄雪的針葉林——那是進入蒙德地界的標志。
“往左轉。”王萱攤開從騎士團密信里拓下來的地圖,指尖劃過標注著風之谷的曲線,“按凱亞的說法,穿過低語森林就能看到蒙德城門。他說那處空間裂隙的能量波動,每個滿月夜都會在風神像附近達到峰值,但現在還需要三個月才到時機。”
轎車顛簸著拐進林間小道,兩側的松樹在車燈里連成流動的綠墻。芙寧娜忽然聞到空氣中浮動的清甜,像是混合了蘋果酒和蒲公英的氣息,與楓丹潮濕的水腥味截然不同。她降下車窗,一片雪花恰好落在手背上,瞬間融成冰涼的水珠——這是她第一次觸摸到不屬于楓丹的雪。
“抓緊了!”王萱猛地打方向盤,轎車擦著一塊突出的巖石滑過,后輪濺起的雪沫打在后備箱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芙寧娜尖叫著抓住頭頂的扶手,看著王萱咬著牙換擋的側臉,忽然覺得這位來自異世的朋友,比歌劇院里那些排練過千遍的演員更有戲劇張力。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蒙德城墻的垛口時,老爺車終于在城門下熄了火。兩個沾滿泥雪的人跌跌撞撞地推開車門,望著那座被風車環繞的城邦,一時忘了說話。城門守衛打量著芙寧娜那身還沾著水跡的華麗禮裙,又看了看王萱那件芙寧娜印象服,眼神里寫滿困惑,卻還是笑著遞來兩杯熱蘋果酒。
“凱亞先生在騎士團等你們。”守衛指了指不遠處那座尖頂建筑,“他說你們帶來的消息,比去年冬天的雪災還要緊急。”
騎士團辦公室的壁爐里,松木柴發出噼啪的燃燒聲。凱亞轉動著手里的酒杯,看著地圖上被紅筆圈出的風神像位置,語氣里帶著慣有的輕松:“裂隙確實存在,但它目前的狀態就像沒擰緊的水龍頭,只能漏出些空間碎片,要讓兩個人通過,還需要足夠的能量催化。”他放下酒杯,指腹敲了敲標注著滿月的符號,“三個月后的風花節,風元素的流動會形成特殊的共振,到時候或許能打開穩定的通道。”
芙寧娜抱著熱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蒙德待上三個月?”
“或者更久。”凱亞聳聳肩,“畢竟空間魔法這東西,就像麗莎小姐的下午茶時間,誰也說不準會不會突然延期。”
王萱忽然戳了戳地圖上清泉鎮的位置:“那我們可以先在鎮上租間房子。我會修點小家電,芙寧娜……她會講故事,說不定能在酒館掙點零花錢。”
芙寧娜猛地抬頭,臉頰泛起紅暈:“誰、誰會講故事了!我只是……只是演過很多場戲劇而已。”
凱亞低笑起來,眼尾的疤痕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蒙德人最愛的就是故事。而且我敢保證,沒有哪個吟游詩人能比得上前水神的經歷。”
他們最終在清泉鎮租下了一間帶閣樓的木屋。房東是位養著十幾只貓的老婆婆,看她們兩個異鄉人可憐,只收了半份租金,條件是幫忙照看那些總愛偷喝牛奶的小家伙。搬進去的第一天,芙寧娜站在閣樓的小窗前,看著遠處雪山的輪廓,忽然發現這里的星空和楓丹截然不同——少了那些被水幕折射的朦朧,每顆星星都亮得像是能伸手摘到。
王萱很快在鎮上的鐵匠鋪找到了活計。她總能用新奇的法子修好那些被騎士們用壞的武器配件,比如更換老化的MK14握把,在FAL上刻出富有廣東地區特色的紋路。每當傍晚她扛著工具包回家時,總能看見芙寧娜坐在門廊的搖椅上,被一群貓圍著,手舞足蹈地講著楓丹的法庭趣聞。
“今天有個獵人說,想聽水龍的故事。”芙寧娜接過王萱遞來的蘋果派,眼睛亮晶晶的,“我把那維萊特小時候總愛偷偷溜進歌劇院聽戲的事改編了一下,他們居然信了!”
王萱咬著酥脆的派皮笑出聲:“小心哪天那維萊特順著裂隙找過來,告你誹謗。”她忽然從口袋里掏出個銅制的小零件,“給你的。鐵匠鋪老板說這是以前修天文望遠鏡剩下的,我磨成了鏡子。”
芙寧娜接過那面巴掌大的鏡子,鏡面被打磨得光滑透亮,映出她帶著笑意的眼睛。這讓她想起楓丹宮殿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鏡,每次站在它面前,她看到的總是那個需要扮演神明的自己,而此刻鏡中的人影,眼角沾著貓毛,嘴角還留著派餡的碎屑,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日子在風車轉動的吱呀聲里慢慢溜走。芙寧娜漸漸習慣了清晨被貓踩醒的日子,習慣了王萱修東西時敲敲打打的聲響,習慣了每周去蒙德城的酒館講故事,聽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冒險家喊著“再講一段水神審判的故事”。有一次,她甚至被邀請去參加風神像下的詩歌會,當她用楓丹的韻律念出即興創作的詩句時,連溫迪都放下了手里的酒瓶,認真地鼓了鼓掌。
“你知道嗎,”某個滿月的夜晚,兩人坐在木屋的屋頂上,看著風神像周圍流轉的風元素,芙寧娜忽然開口,“以前在楓丹,我總覺得自己像活在玻璃罩里。所有人都看著我,期待我做出符合神明身份的事,可我連自己真正喜歡什么都不知道。”她低頭看著掌心的月光,“但在這里,沒人在乎我是不是水神,他們只是喜歡聽我講故事的芙寧娜。”
王萱把外套披在她肩上:“那是因為你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她指著遠處風神像頂端閃爍的微光,“你看,裂隙的能量越來越強了,凱亞說下個月風花節,應該就能開啟穩定的通道。”
芙寧娜望著那片跳動的光暈,心里卻沒有預想中的激動。她忽然意識到,這三個月的時光,已經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的心。那些清晨的貓叫,午后的蘋果香,傍晚酒館里的笑聲,還有身邊這個人溫暖的陪伴,都成了舍不得丟下的牽掛。
風花節那天,蒙德城被五顏六色的風車和花瓣裝點得像個童話世界。凱亞帶著她們穿過歡慶的人群,來到風神像腳下。此刻的裂隙已經擴大成一道半透明的光門,里面流動著熟悉的中山街景——有岐江橋的霓虹燈,有早餐鋪飄出的蒸汽,還有王萱提過無數次的、開在巷口的紫荊花店。
“能量穩定了。”凱亞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記住,穿過的時候別回頭。空間通道最忌諱的就是猶豫。”
芙寧娜看著那道光門,忽然轉身抱住了王萱。她能感覺到對方愣了一下,然后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無數個在木屋的夜晚,她因為夢見審判場景而驚醒時那樣。
“走吧。”王萱拉著她的手,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我們該回家了。”
穿過光門的瞬間,芙寧娜聞到的不是預想中的中山氣息,而是清泉鎮木屋的貓薄荷香。她回頭望去,看見那片熟悉的楓丹雨幕正在光門后消散,而眼前,是岐江岸邊熟悉的榕樹,是穿著校服追跑的孩子,是早餐鋪老板笑著招呼“要兩份艇仔粥嗎”的聲音。
王萱指著不遠處的公交站牌,眼睛亮得驚人:“看!那是去我們小區的公交!”
芙寧娜望著街對面那家掛著紫荊花招牌的花店,忽然笑了起來。她想起在蒙德閣樓的夜晚,王萱曾問她如果永遠回不去怎么辦,當時她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無論身處哪個世界,只要身邊有這樣一雙緊握的手,有那些溫暖的牽掛,哪里都是可以棲居的家園。
一陣風吹過,帶來木棉花的甜香。芙寧娜忽然想起留在清泉鎮的那些貓,想起鐵匠鋪叮叮當當的聲響,想起凱亞那杯總也喝不完的蘋果酒。她轉頭看向王萱,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眼里帶著同樣的笑意。
“下次……”芙寧娜頓了頓,握緊了手里那面銅鏡子,“下次我們帶著中山的特產,回蒙德看看吧?”
王萱用力點頭,拉著她朝公交站臺跑去。陽光穿過她們交握的手指,在地面投下跳動的光斑,像極了蒙德風神像周圍,那些永遠追逐著自由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