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珠殿。
這座南漢最為奢華的宮殿內,此刻歌舞笙簫、鼓樂齊鳴。
宴席已然進行到了一半。
雖然劉弘昌拒絕赴宴,客人只有晉王劉弘熙一人。
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皇帝劉玢的心情。
而劉弘熙的心情也十分美麗。
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一切都十分順利,并沒有任何意外……
一曲真空舞罷,已然酒至半酣。
微醺的劉玢突然笑道:“四弟,你之前說的那些提議朕很是滿意!”
“這次壽辰就按你說的辦!”
“這次乃朕繼位后的第一次壽辰,朕相信,你、你肯定能替朕操辦好……”
“不過朕還有一點小小的要求!”
“放心,朕的要求并不高!”
“也就是要比歷史上所有帝王的壽宴奢華那么一點點就夠了,哈哈……”
“對了,美女可不能少!”
“多的不要,九十九個足矣……”
劉弘熙聞言不由地皺了皺眉,雖然眼底依然流露出那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森然,但臉上無比恭敬諂媚:
“陛下放心,臣弟一定竭盡全力,幫您操辦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壽宴,保證讓您滿意……”
話音未落,劉玢突然大叫道:“好!”
“好好好……”
“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劉弘熙見狀,竟當即跪倒在地,恭敬地說道:
“陛下,臣弟知道陛下喜愛角力,故而這段時間一直在尋覓摔跤好手。”
“想在陛下壽辰上獻上表演,以賀陛下壽辰!”
“今日借此機會,臣弟想請陛下先檢閱一番,看看是否合陛下心意。”
“如果陛下還滿意,臣弟會讓他們繼續(xù)努力訓練,爭取壽辰之上,技驚四座,也算是給陛下爭光!”
“若陛下不滿意,臣弟也好及時取消這個表演……”
劉玢大笑道:“好,速速表演,速速表演!”
劉弘熙大喜:果然同意了!
隨即命身邊人傳令。
然而,就在他心中暗喜時,劉玢卻突然笑呵呵地問道:“四弟!”
“你可知血書一事?”
劉弘熙猛地一怔!
什么情況?
難道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了?
不行,劉思潮他們還沒來,先想辦法應付。
于是當即跪倒在地,顫顫巍巍地說道:“陛下,臣弟知、知道……”
“哦?既然你知道,為何不早早稟告?”劉玢的語氣驟然陰沉了下來。
劉弘熙確實被劉玢這突然的一問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宴席前半段還好好的,劉玢這昏君怎得突然試探起自己了?
劉弘熙心中無比郁悶,明明只要等劉思潮他們入殿就能行動了,此刻竟還要如此卑微地隱忍。
他頗有些后悔,如果不是為了后面的安排,他本可以提前行動的。
也不至于還要受此鳥氣!
但轉念一想,這么長時間都過來了,再忍一忍又何妨。
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因為都是些傳聞,所以臣弟想著先查出消息來源,查明事情真?zhèn)卧傩猩蠄蟆?/p>
劉玢皺了皺眉,直勾勾地盯著劉弘熙:“那你是否已經(jīng)查明真?zhèn)危俊?/p>
劉弘熙渾身發(fā)抖,這當然都是他故意表現(xiàn)演出來的。
“陛下,臣弟無能,暫時還未能查明真?zhèn)巍?/p>
正說著,劉玢突然冷笑一聲,打斷道:“不用查了!”
“朕已經(jīng)暗中派人查明,散布這份血書消息的人就是你!”
“而趙林寫的這封血書,就在你手中!”
轟!
劉弘熙如遭雷擊,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這、這怎么可能?
他怎么會知道血書的消息是我散布出去的?
而且還知道血書就在我手上?
劉弘熙腦海飛速運轉:是他?
難道是越王劉弘昌?
莫非自己被劉弘昌騙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說是要退隱,實則已經(jīng)徹底投靠了劉玢,甚至與劉玢一起演戲以引我上鉤?
想到此,他后背瞬間汗毛倒立!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日的這場演戲莫非是專門為自己設計的一個陷阱?
而自己馬上要發(fā)動的行動,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他打了個寒顫,這次是真的怕了!
不由地抬眼看了看面色陰沉至極、正死死盯著自己的皇帝劉玢。
不對啊!
這段時間自己的人一直在監(jiān)視劉弘昌和劉玢。
劉弘昌每日居家不出,頂多是與一些大臣商討富國五策一事。
而劉玢這段時間更是沒有任何異常,不是沉浸在玉堂珠殿,就是往所謂的國師那里跑!
更重要的是,以劉玢這昏君的性格,如果劉弘昌真的投靠了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他也真的掌握了確鑿證據(jù)的話。
那他根本就不會辦這場宴席來引我往里跳!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朕!”
“是也不是?”
劉玢突然爆喝一聲,嚇得周圍的太監(jiān)、舞女等人紛紛退出了玉堂珠殿。
原本熱鬧非凡、歌舞升平的玉堂珠殿,此刻竟只有主位上端坐的劉玢,與跪倒在地瑟瑟發(fā)抖的劉弘熙。
劉弘熙暗叫不妙,一股念頭瞬間涌上心頭:
要不現(xiàn)在就動手?
雖然劉思潮他們還沒來,但此時這玉堂珠殿內只有自己與劉玢兩個人。
以劉玢那早已被掏空的身體,自己隨隨便便就能殺了他……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行!
如果這真的是個陷阱的話,那劉玢肯定留有后手。
說不定他袖子里或者案下就藏著手戟!
(手戟:先秦兩漢時期,手戟是頗具威力的投擲暗器,它類似兩把匕首九十度交叉,可單手擲擊。三國時期,董卓曾 “拔手戟擲布”,曹操麾下猛將典韋也常使用飛戟殺敵,五代十國時期,也一直沿用!)
他清楚地記得,劉玢小時候就喜歡玩手戟這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而且還是個十足的高手,為此還被先帝多次訓斥。
自己絕不能冒這個險,哪怕是同歸于盡都不行!
不管怎么樣,先盡力拖延一會。
只要劉思潮他們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而且為了后面的計劃,現(xiàn)在暫時也不能動手……
劉玢的聲音再次響起:“四弟,你最好明白,朕這是在給你機會。”
“只要你肯老實交代,誠心悔過,朕會念在手足之情,從輕發(fā)落……”
劉弘熙挑了挑眉,當即道:
“不!”
“不是的!”
“冤枉啊陛下!”
“天大的冤枉啊,臣弟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啊……”
“那血書臣弟根本就沒見過,又怎可能在臣弟手中……”
劉弘熙說著,“咚咚咚”地磕著頭。
一遍又一遍,正如那日在劉玢面前磕得頭破血流一般。
“陛下,到底是誰誣陷臣弟?”
“臣弟斗膽請那人出來與臣弟當面對峙!”
“或者請他把證據(jù)拿出來!”
“冤枉啊,陛下,冤枉啊皇兄……”
“臣弟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啊……”
“如果陛下不相信臣弟,臣弟寧可一頭撞死,以自證清白……”
劉玢沒有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劉弘熙一次又一次地將頭重重砸在地上。
直至其滿頭鮮血,直至其渾身無力。
劉玢突然大聲笑了出來:“四弟怎么總喜歡把自己的頭撞成這副模樣?”
“難不成你練了鐵頭功?”
“哈哈……”
“快快起來吧!”
“其實朕根本就沒派人暗查。”
“朕只不過是趁著酒意逗你玩而已,你不必如此驚慌!”
“你可是朕的自家兄弟,朕不信你還能信誰……”
果然是在詐乃公!
劉弘熙愣了愣,緩緩抬起頭。
鮮血涂滿了那張如釋重負、再次堆滿笑意的臉。
然而,那雙被血染紅的眸子里,此刻雖然充滿了如蒙大赦的感激。
但感激之下,是一股刺穿骨髓的森然:
劉玢,記住了,這是乃公最后一次你面前磕頭!
等著吧,馬上你就會后悔……
然而,他并沒有注意到,此時的劉玢,眼底同樣藏著一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