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殿內眾人都聽全了剛剛兩人的對話,哪里還用著木風稟報!
離門近的一些低位小臣看得分明,知道說話的“仙人”乃是自天上而來,皆嚇得兩股戰戰,口不能言。可離天子近的重臣就不知深淺了,只道是有江湖武者藐視皇威,私闖皇城,故待木風匆匆回殿后,一個接一個地就張口斥責,大罵不止。
所謂遇事不決罵幸臣,幾個年紀大的兩朝老臣口沫橫飛,先說什么“大臣持祿而好諛,小臣畏罪而結舌,奉江湖武者為尊,蔑朝堂社稷,其心可誅”,又罵什么“爾非無骨,乃骨中盡生媚髓”,你一言,我一語,好似蕭國已危如累卵,馬上就要因為木風而完蛋了似的!
“陛下!”
木風面無表情,沒有回應這些對自己來說早就習以為常的攻訐,而是恭恭敬敬地對慕容真說道:“殿外來人是白石仙宗白石公的弟子、江南葉家葉七公子葉疏云,月余前應當還修的武道,此時已棄武道、從仙道了。
“其人駕飛狐于云上,自言乃是奉白石仙人之命,特來回贈陛下神仙所用之果——【仙桃】的。”
慕容真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沉默起來。
他又不是聾子,怎么可能聽不到剛剛殿外的對話。
什么“贈”,分明是“賜”!
一字之差,就是上對下、尊對卑!
可想到不久前于木風密談時提及的有關那位“白石仙人”的實力,心中的不痛快又不得不暫且按耐下去。
好半晌,慕容真才出聲道:“先出去看看……這位‘小神仙’的風姿!”
天子金口玉言,此話一出,幾乎立時就定下了這件事的風向。
于是,眾朝臣簇擁著慕容真,呼啦啦地走出了大殿。
小貍馱著的葉疏云雖然貼了輕身符,但從來沒背過東西的它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所以就在云間來回跳了跳,算是活動筋骨。
當眾人抬頭看過去時,正看到天邊那只艷麗的紅狐貍自云間躍出,又落在云層中,蓬松的尾巴來回甩著,姿態美得恍若仙家異獸……
不——
“此非仙狐耶?”
朝臣之中,不知是誰第一個出了聲。
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接踵而來。
“此乃祥瑞!此乃祥瑞啊!”
“陛下,此祥瑞必是祖宗庇佑,乃陛下正統大德之尊位所示!是為天下百姓、蒼生社稷之福啊!”
吉祥話不要錢地從眾大臣口中涌出,仿佛剛剛還覺得屈辱得不行的人不是他們似的,依舊沒什么表情的木風心底只覺得有些滑稽。
另一邊,葉疏云見到明黃色的身影自殿中走出時,便拍了拍小貍的腦袋。
小貍很有默契地邁動著四個爪子,而遠在白石山、正于草廬院子中打坐的張承道,則控制著小貍,緩緩降落在了慕容真身前,甚至還硬裹了一大片云,在落地的一瞬間,水霧一樣的云彩才噗的一下消散。
從來沒見過如此“特效”的大蕭國君臣已是看傻了眼,還是葉疏云翻身離開小貍,將兩筐桃子放到了腳邊,才先行深揖,頗為客氣地說道:“白石仙宗葉疏云,見過大蕭國天子,也見過……”
他抬起頭,不卑不亢地看著慕容真,補充道:“也見過師姐的兄長。”
慕容真一愣,這才想起,自己一向不甚親近的妹妹,六公主,也拜入了白石仙宗!
思及此處,他連忙上前一步,扶起葉疏云,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差點忘了,朕的六妹妹也是你們門下的弟子!”
扶起葉疏云后,慕容真才退后兩步,繼續說道:“想不到僅僅是白石老神仙的弟子,就能凌空而行,朕一時竟難以想象,這白石老神仙該是如何風采了!
“既然你是六妹妹的師弟,稱朕一聲王兄不為過!就不必如此生分了!
“正好此時已近午時,便同朕一同用飯,也好給朕講講仙道,如何?”
慕容真的話,頓時讓周圍有些緊張的氛圍松快了起來,此前罵木風諂媚還“骨生媚髓”的幾個大臣,更是如鋸了嘴的葫蘆般,不敢再言。
“陛下之命,本不該推辭,但家師還在等在下回去復命,故只得拜辭陛下了。”
說著,葉疏云將兩筐【仙桃】提起,奉前道:“此兩筐【仙桃】乃仙樹所結,非凡俗可比,家師特命我來回贈給陛下,以謝陛下之禮,還請陛下萬勿推辭。”
木風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接過一筐,單膝跪地,將整筐桃子高捧之頭頂,奉于慕容真身前。
一邊的一位年輕的朝臣也有樣學樣,跟著接過了另一筐,隨之奉前。
慕容真從筐中拿起一只【仙桃】,只覺桃香撲鼻,引人食指大動,不由下意識咬了一口。
有為老臣見狀大驚失色,急呼出聲:“陛下!”
入口的東西,怎么能就這么草率地吃?
慕容真不為所動,隨意擺了擺手,示意朝臣不必大驚小怪,同時,一塊桃肉也入了口,汁水四濺,沒了外皮的阻隔,桃子的異香幾乎瞬間就在殿門前四散開來,就連守在門口的那些侍衛,都忍不住吞咽了幾口口水。
隨后,沒一會兒,慕容真就吃了一整個桃子,腹內頓時凝起一股古怪的“氣”,這股“氣”溫和又緩慢地游走于慕容真的真氣脈中,將他還在當太子時因刻苦修煉而落下的一些隱疾和真氣脈中的阻塞一一沖開,整個身體跟著變得暖洋洋的,好似泡在了溫泉之中,舒暢無比。
連這幾日因煩心朝堂之上的爭吵而好幾日沒睡踏實所致的頭疼,都沒有了!
果真是【仙桃】!
“來人吶!”
慕容真當即招手,指著那筐自己取了一顆的【仙桃】,對木風吩咐道:“你將這一筐送至后宮,給太后分半筐,剩下的再交給皇后,由皇后分下去……務使后宮諸妃、乃至太妃,還有宗室諸王府、公主府都分到,即刻就去,不得有誤!”
木風忙大聲道:“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