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娣連忙從床上坐起來，滿臉的驚喜。

“當家的，你咋突然回來了？我還打算明天去公社找你呢。”

“這是我家，我咋不能回來？還是說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你又背著我在外邊偷男人了？”說完，林有柱斜了她一眼。

見林有柱往自己頭上扣屎帽子，李招娣捂著胸口連忙喊冤。

“天地大老爺，我冤枉啊！”

“我李招娣就你林有柱這一個男人，我要是敢背著你出去亂搞，就讓老天把我劈成肉沫。”

倒也不是李招娣不愿出去亂搞，實在是隊里的男人畏懼王秀娥，都不敢靠近貪嘴吃的李招娣。

“爹，你回來了……”

被說話聲吵醒的林紅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著坐在床沿的林有柱。

林有柱瞪了一眼說話大嗓門的李招娣，隨后看向小閨女。

“爹回來了，你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

話說完，林紅妮就閉上眼睡覺了。

“說說吧，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家里都發生了什么事？”

提到這個，李招娣就一肚子苦水往外倒。

“當家的，你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我們娘仨都快被人欺負死了。”

“你是沒看見，咱娘今天上午偷摸給大嫂兩塊錢，讓她拿錢回娘家看看。”

“我嫁給你這么多年，我也沒見咱娘這么大方的往我手里塞錢。”

“都是塞幾斤玉米面就把我給打發了，我娘家那邊沒少因為這事罵我。”

“我見大嫂手里有錢，我也去找咱娘要，但是咱娘罵我，還說要讓你和我離婚。”

“都是做人兒媳婦的，我還給你們老林家生了個大胖小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咱娘憑啥這么對我？”

“要我看，娘就是嫌棄你這個做兒子的沒本事，才會這么嫌棄我們娘仨。”

沒本事這三個字像一枚烙印重重的烙在林有柱的心上。

他沒本事嗎？

他覺得他比大哥有本事。

大哥和大嫂努力了那么多年，也沒見生個男娃出來。

他就不一樣了，和李招娣剛結婚沒多久，李招娣那肚子就揣上了，還給林家生了個長孫。

若是沒有他兒子，林家的香火說不定就斷了。

他可是林家的功臣。

再說老三，平日里偷雞摸狗的不見個人影，見天不著家，也沒去地里上過工。

平日里吃的喝的都是他去地里上工辛苦掙來的。

偏偏老三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把爹娘老兩口哄的經常找不著北。

估計私底下沒少背著他，偷偷拿錢去貼補老三。

要不然，老三身上那身不打補丁的衣服從哪來的。

肯定是他娘給錢買的。

林有柱突然想到自己衣柜里僅有的幾件衣服，穿了十來年了，都是破的不能再破了，上邊一個補丁接著一個補丁。

還有他身上現在穿的那條大褲衩，爛的兜不住東西。

他娘這心還真是……偏到了嗓子眼里。

他娘手里的錢可以給大哥花，給三弟花，還給小妹買肉買衣服，買那什么抹臉的東西用。

聽人說，那抹臉的玩意貴著呢，一瓶得要一兩塊錢。

他娘還真是舍得。

那為什么就不能對他也舍得一些呢？

他也是她的兒子啊。

他為這個家操勞這么多年，他得到了什么？

他什么都沒得到。

就連他兒子林長富，身為林家唯一的長孫，吃個雞蛋都是奢侈的。

一種憤恨和不甘在心中升騰起來。

“小妹再過不久也要結婚了，咱娘那么疼小妹，到時候賣野豬和賣板栗糕的錢，說不定都要拿給她。”

“小妹把家里的錢都帶回婆家，那咱們一家吃啥喝啥？”

“喝西北風嗎？”

“我是可以，但是咱家長富不行。”

“當家的，你快想想辦法啊，要我看咱們分家吧。”

“分完家，咱們手里也有了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咱兒子也不用吃個雞蛋還要看爹娘的臉色。”

林有柱現在滿腦子都是小妹要結婚的事，至于李招娣說的那一大串話，他是一點都沒聽心里去。

聲音有些沙啞：“小妹和誰結婚？這事我怎么不知道？那男人是誰？”

李招娣：“是個當兵的，聽人說他還是個團長呢，每月工資還不少。”

“嫁進那么有錢的人家，不想著怎么幫襯家里的幾個哥哥，還想著把娘家的積蓄都帶走，有這么做人閨女的嘛。”

“十里八鄉都找不出來一個。”

“這說來說去都是爹娘偏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們從外邊抱來的呢。”

對啊，他如果不是抱來的，他娘為什么會這么對他，對他兒子。

他做錯了什么？

他什么都沒做錯。

錯的是他爹娘，偏心大哥，偏心三弟，更偏心小妹。

此時的林有柱覺得自己就好像地里的一顆小白菜。

小白菜，爹不疼來娘不愛。

見當家的一直不說話，著急分家拿錢的李招娣不滿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等小妹結婚把娘家的錢都帶走嗎？”

“那可是咱長富的錢，咱長富還等著那些錢娶媳婦呢。”

“而且，我這段時間月事一直沒來，吃飯還犯惡心，我覺得我又有了。”

“萬一肚子里邊這次揣的是個小子呢？”

“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我肚里的孩子考慮。”

林有柱臉上閃過一絲驚喜。

“你……你懷上了？”

李招娣沖他翻了個白眼。

“我這次肯定是懷上了，我現在的反應和當初懷長富的時候一模一樣，反胃惡心想吐，吃不下飯。”

她絕口不提在飯桌上她吃的比誰都多的事實。

而且，就算沒懷上也不要緊。

當務之急是要搶在小姑子結婚前邊，將家給分了。

要知道，她饞公婆手里的錢可是饞了好多年。

那么多錢都是她兒子的，可不能讓小姑子那個賠錢貨帶走。

“好好好。”

林有柱激動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就連心中的煩悶都消散了好多。

李招娣借著林有柱心情好的檔口，抓緊機會說道：“那分家的事？”

黑暗中，林有柱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最后陰惻惻的說道：“明天我就和他們提，趕在小妹結婚前把家分了。”

不是他想分家，是爹娘做老人的太偏心。

他這么做只是想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過得好些。

他沒有錯。

李招娣聽到這話心里樂得不行。

睡夢中，她好像看到供銷社的油果子、桃酥、江米條什么的在向她招手。